法尼娜·法尼尼教皇治下发现的烧炭党人末次密会的详情(第4/10页)

法尼娜哭了许久。他们讲定,他推迟到后天才离开罗马。

第二天她向他道:

“彼耶特卢,您常常对我讲起,假如奥地利有一天卷入一场离我们老远的大战的话,一位有名望的人,例如,一位拿得出大批银钱的罗马爵爷,就可以为自由做出最大的贡献。”

彼耶特卢诧异道:

“那还用说。”

“好啊!你有胆量,你缺的只是一个高贵的地位。我嫁给你,带二十万法郎的年息给你。我负责取得我父亲的同意。”

彼耶特卢扑通跪了下去。法尼娜心花怒放了。他向她道:

“我热爱你。不过,我是祖国的一个可怜的仆人。意大利越是不幸,我越应当对它忠心到底,要取得堂·阿斯德卢巴勒的同意,就得好几年扮演一个可怜的角色。法尼娜,我拒绝你。”

米西芮里急于拿这话约束自己。他的勇气眼看就要丧失了。他嚷道:

“我的不幸就是我爱你比爱性命还厉害,就是离开罗马是对我最大的刑罚。啊!意大利从野蛮人手里早就解放出来该多好啊!我跟你一起搭船到美洲生活,该多快活啊!”

法尼娜心冷了。拒绝和她结婚的话激起她的傲气。但是,不久,她就投到米西芮里的怀里,她嚷道:

“我觉得你从来没有这样可爱过。是的,我的乡下的小外科医生,我永远是你的了。你是一个伟大人物,就和我们古代的罗马人一样。”

所有关于未来的想法、所有理性的伤心的启示,全无踪无影了,这是一刻完美无缺的爱情。等他们头脑清醒过来以后,法尼娜道:

“你一到洛马涅,我差不多也就来了。我让医生劝我到波雷塔浴泉去。靠近佛尔里,我们在圣·尼考洛有一座别墅,我在别墅住下来……”

米西芮里喊道:

“在那边,我跟你一起过一辈子!”

法尼娜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

“从今以后,我命里注定要无所不为。为了你,我要毁掉自己,不过,管它呢……你将来能爱一个声名扫地的姑娘吗?”

米西芮里道:

“你不是我的女人、一个我永远膜拜的女人吗?我知道怎么样爱你,保护你。”

法尼娜必须到社会上走动走动。她才一离开,米西芮里就开始感觉他的行为不近情理。他向自己道:

“祖国是什么?不就像一个人一样,一个人对我们有过恩,我们就应当感恩图报,万一他遭到不幸,我们并不感恩图报,他就可能咒骂我们。祖国与自由,就像我穿的外套,对我是一件有用的东西。我父亲没有遗留给我,不错,我就应当买一件。我爱祖国与自由,因为这两件东西对我有用。要是我拿到手不懂得用,要是它们对我就像八月天的一件外套一样,买过来有什么用,何况价钱又特别高?法尼娜长得那样美!她有一种非凡的天资!人家一定要想法子得她的欢心的,她会忘记我的。谁见过女人从来只有一个情人?作为公民,我看不起这些罗马爵爷,可是他们比我方便得多了!他们一定是很可爱的!啊!我要是走的话,她就忘记我了,我就永远失掉她了。”

半夜,法尼娜来看他。他告诉她,他方才怎样犹疑不决,怎样因为爱她,研究过祖国这伟大的字眼。法尼娜很快乐。她心想:

“要是必须在祖国和我之间决然有所选择的话,他会选我的。”

附近教堂的钟在敲三点,最后分别的时间到了。彼耶特卢挣出女朋友的怀抱。他已经走下小楼梯了,只见法尼娜忍住眼泪,向他微笑道:

“要是一个可怜的乡下女人照料你一场,你不做一点什么谢谢她吗?你不想法子报答报答她吗?你此去前途茫茫,吉凶未卜,你是要到你的仇人中间去旅行呀。就算谢我这个可怜的女人,给我三天吧,算你报答我的照料。”

米西芮里留下了。三天之后,他终于离开了罗马。仰仗一张从一家外国大使馆买到的护照,他到了他的家乡。大家喜出望外,他们全以为他已经死了。朋友们打算杀一两个宪兵,庆祝庆祝。

米西芮里道:

“没有必要,我们不杀一个懂得放枪的意大利人。我们的祖国不是一座岛,像幸运的英吉利。我们缺乏兵士抵抗欧洲帝王的干涉。”

过了些时候,宪兵们四面兜捕米西芮里,他用法尼娜送给他的手枪杀死了两个。官方悬赏捉拿他。

法尼娜没有在洛马涅出现。米西芮里以为她忘了自己。他的虚荣心受了伤。他开始想到他和他情妇之间地位上的悬殊。一想起过去的幸福,他又心软了,直想回罗马看看法尼娜在做什么。这种疯狂的念头眼看就要战胜他所谓的责任了,这时,一天黄昏,山上一座教堂怪声怪调地传出晚祷的钟声,就像敲钟的人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是烧炭党组织集会的一种信号。米西芮里一到洛马涅,就和烧炭党组织有了联系。当天夜晚,大家在树林里的一座道庵聚会。两位隐修士让鸦片麻醉住,昏昏沉沉,一点也意识不出他们的房子在派什么用场。米西芮里闷闷不乐地来了。在集会上他得知首领被捕,而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被推为首领。在这个组织里,有一些成员已五十多岁,从一八一五年缪拉远征以来就入党了。得到这意想不到的荣誉,彼耶特卢觉得他的心在跳。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决定不再思念那忘了他的罗马姑娘,把他的思想全部献给“从野蛮人手里解放意大利”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