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6/37页)

临到十一点半钟,她清清楚楚看见父亲和哥哥在她窗户底下的大石阳台上埋伏好了。风帽修士的修道院敲了十二点钟;两分钟后,她又清清楚楚听见她的情人的脚步在大橡树底下停住;她注意到父亲和哥哥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心里好生欢喜,因为要辨别出这样轻微的响声,得有爱情的焦灼啊。

她对自己道:“现在,他们要杀我了,不过,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们把今天晚上的信抢去;信让他们抢了去,他们会迫害这可怜的虞耳一辈子的。”她画了一个十字,一只手抓牢她窗台上的铁栏杆,身子往外斜,尽可能朝街心伸出去。不到十五秒钟,就见那把花和平常一样,绑在长芦苇上,碰到了她的胳膊。她抓住了花;可是花绑在芦苇的尖尖头上,她抓急了,让这根芦苇碰到了石阳台。马上就是两声枪响,紧跟着又是一片寂静。她哥哥法毕欧在黑地里,不太清楚猛烈地敲打阳台的是不是一根绳子,是不是虞耳顺着绳子从妹妹房间溜下来,就朝她的阳台开了火;子弹碰到铁弹了回去,第二天她找到了弹痕。堪皮赖阿里贵人朝石阳台底下街心开枪,因为芦苇要倒下去,虞耳一抓牢,出了一点响声。虞耳这方面,听到头上枪响,猜出了将会发生什么事,就躲到阳台突出部分的底下去了。

法毕欧连忙又上好子弹,不管父亲对他说些什么,就跑进房子的花园里,轻轻推开临街的一个小门,蹑手蹑脚走出来,稍稍打量了一下府第阳台底下散步的人们。虞耳这时候贴住一棵树,离他二十步远。这天晚上有人陪伴虞耳。海兰担心她的情人出事,俯在阳台上,一听见哥哥在街心,立刻扯高了嗓门,同他谈起话来;她问他有没有把那些小偷杀死。

街上这位先生,大踏步走着,四下里搜索,对她喊道:

“别以为我会上你这小贱人的当!等着哭吧,我这就杀死那个敢爬你窗户的混账小子。”

这话刚一出口,海兰就听见她母亲敲她的房门。

海兰连忙开门,一边说着她不明白门怎么会锁上了。她母亲对她道:

“我亲爱的天使,你别糊弄我啦;你父亲在大生其气,说不定要杀你,来,跟我躲到我的床上去;你要是收到了一封信,就给我,我把它藏好。”

海兰对她道:

“就是那把花,信藏在花儿里面。”

她们母女刚一上床,堪皮赖阿里贵人就走进他女人的房间;他是从他的小教堂来的,他在那边,把样样东西都给打翻了。海兰吃惊的是,父亲面色苍白,像一个鬼一样,动作慢条斯理的,像一个人完全打定了主意似的。“我死定了!”海兰对自己讲。

父亲从他女人的床前走过,到女儿的房间去,气得直哆嗦,可是装出一副异常镇定的模样。他说:

“添孩子,我们就开心;添孩子,我们就开心;可是临到这些孩子是女孩子呀,我们淌眼泪,就该淌血才是。上帝!有这种事!一个人活到六十岁,没有给自己惹过一回是非,可是她们一轻举妄动呀,就可以把他这样人的名声给糟蹋了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女儿的房间。

海兰对她母亲讲:

“我毁啦,信全放在窗户那边十字架的座子底下。”

母亲马上跳下床,追上她丈夫;为了逗他生气,她对他喊着她能想到的顶没有道理的理由;她完全成功了。老头子气疯了,把女儿房间里的东西全砸毁了,可是母亲趁他没有注意,把信拿走了。一小时以后,堪皮赖阿里贵人回到他的房间(在他女人房间的隔壁)里去了,房里完全安静下来后,母亲对她女儿道:

“这是你那些信,我不要看,你看给我们差点儿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我要是你呀,会把它们全烧了的。再见,亲亲我。”

海兰回到自己房间里,哭成了泪人儿;她觉得自从母亲说了这话以后,她不再爱虞耳了。她接着准备烧这些信,可是在销毁它们之前,她禁不住又看了一遍。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太阳已经在天空高高升起,最后,才决定照着有利的劝告去做。

第二天是一个星期天,海兰和母亲往教区去;可喜的是,父亲没有跟着她们。她在教堂头一个看见的人,就是虞耳·柏栾奇佛尔太。她一眼就看清楚了他没有受伤。她幸福到了极点,那天晚上的事早已不在她的心上。她事先准备好了五六份短笺,写在沾上稀泥的旧纸条子上,这样的纸条在教堂里的地上常常可以看到。这些短笺上写的全是同样的警告:

除他的名字外,他们全发觉了。他千万别再在街头露面;经常有人要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