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这倒也是。”达丽姑妈不得不承认。

“把那破玩意儿塞进行李箱,吉夫斯。”

“不行,他们肯定得搜那儿。”

“这只是缓兵之计,”我解释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收起来,吉夫斯。”

“遵命,少爷。”

一时间都没有话说。达丽姑妈率先打破沉默,建议把门堵上,竖起防御工事。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逼近的声音。

“他们来了。”我说。

“似乎很急的样子。”达丽姑妈说。

她说得对,这是奔跑的脚步声。吉夫斯走到门前,向外探望。

“是粉克-诺透先生,少爷。”

接着果丝就奔了进来,速度惊人。

只消一眼,就足以叫这双犀利的眸子看出,他这么疯跑可不只是为了锻炼身体。他的眼镜闪闪发亮,像被追赶的猎物,此外,他的头发也很有几许愤怒的豪猪的意味。

“伯弟,我能不能藏在你这儿,一直等到送奶车出发?”他问道,“床底下就行,不会碍你什么事儿的。”

“怎么了?”

“或者呢,绑床单更好。就它了。”

耳边传来“哼”的一声,像致哀礼炮的轰鸣。达丽姑妈以此说明不欢迎来客。

“快出去,讨厌的粉哥-挠头,”她言简意赅地说,“我们正开会呢。伯弟,要是你对姑妈的意愿还有一分尊重,那就给我狠狠践踏此人,再揪着耳朵扔出去。”

我举起一只手。“且慢,我得弄清楚究竟。果丝,别瞎倒腾床单了。斯波德又开始追你了?真这样的话——”

“不是斯波德,是沃特金爵士。”

达丽姑妈又“哼”了一声,像是为响应热情的群众来了个返场。“伯弟——”

我举起第二只手。“稍等,老亲戚。你说沃特金爵士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沃特金爵士?他干吗要迫害你?”

“他读了小本子。”

“什么?”

“是。”

“伯弟,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我举起第三只手。现在哪有工夫听姑妈们说话。“继续,果丝。”我干巴巴地说。

他摘下眼镜,拿着颤抖的手帕擦拭起来。看得出,他是从烈火之炉里爬出来的。“我从这儿走了以后就去了他的卧室,见房门半掩,就溜了进去。可是进去后才发现,原来他没去泡热水澡。他正穿着内衣坐在床上读小本子。他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你绝对体会不到我给吓成什么样。”

“不,我深有体会。我曾经有一次相当类似的经历,那是和奥布里·厄普约翰牧师。”

“紧接着是一段长长的、吓人的静默。然后他喉咙里‘喀喀’作响,站起身来,五官扭曲。他朝我扑过来,我拔腿狂奔,他紧追不舍。奔过楼梯时,我们还肩并肩,不分胜负,不过奔过大厅时,他停下脚步去取猎鞭,我才得以遥遥领先,然后……”

“伯弟,”达丽姑妈再次插口,“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但是,要是你还不肯踩死这只害虫把尸首扔出去,那我也只好亲自出手勉力而为。现在最最重大的问题还悬而未决……咱们的行动方案还有待敲定……一分一秒都是无价之宝……他却偏偏跑来历数他的人生经历。粉哥-挠头,你这个可恶的死鱼眼、臭乳酪,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我这位老血亲有种叫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每次爆发起来,通常会叫人乖乖听命。我曾听闻,在她驰骋猎场的岁月中,她有什么心愿,隔着两块耕地、几片矮树林就能达成。最后一个“走”字一出口,如同一颗威力巨大的炮弹,正中果丝眉心,叫他一蹦六英尺高。等他双脚重新着地时,他一脸歉意和讨好。

“是,特拉弗斯夫人。我这就走,特拉弗斯夫人。床单一绑好我就走,特拉弗斯夫人。伯弟,麻烦你和吉夫斯扯着这一头……”

“你想叫他们用床单把你从窗户顺下去?”

“是,特拉弗斯夫人,然后我借伯弟的车开回伦敦。”

“这可够高的。”

“哦,不算很高的,特拉弗斯夫人。”

“你可能要摔断脖子的。”

“哦,我看不会的,特拉弗斯夫人。”

“我是说可能,”达丽姑妈分辩道,“动手吧,伯弟,”她声音里透着真诚的热忱,“别磨蹭。把他顺下去行不行?还等什么呢?”

我转身望着吉夫斯。“准备好了,吉夫斯?”

“是,少爷,”他轻咳一声,“粉克-诺透先生若是开着少爷的车返回伦敦,或许可以捎带一只行李箱,留在公寓里就可以了。”

我目瞪口呆,达丽姑妈也是。我愣愣地看着他,达丽姑妈同上。我们四目相投,我从她的眼中看出惊为天人的敬畏,无疑,她从我的眼中所见略同。

我心服口服。不久之前我还木知木觉,以为怎么也没办法把我拉出火坑,似乎已经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2]。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