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5页)

“我想喝纯的。”她穿上一件浅蓝色缎子的露背长裙,继续对着挂在门后的镜子化妆。他决定随她去吧。每次看到她试图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构建西方文化的可怜堡垒,他总觉得忍俊不禁。他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快活地看她在行李间来回穿梭,挑选便鞋,试戴手镯。仆人来敲门的时候,波特亲自打开门,接过托盘、酒瓶和其他东西。

“你为什么不让他送进来?”波特关上身后的房门,姬特质问他。

“因为我不想让他跑到楼下去嚼舌头。”他重新在地板上坐下,把托盘放在身边。

“嚼什么舌头?”

他的语气有些暧昧。“噢,当然是你包里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在这样的地方,这些事儿传得比我们的脚程还快。另外,”他朝她一笑,“我猜他们根本想不到你竟有这么美。”

“噢,真的吗,波特!别编啦。你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怕他们会在账单上多加十法郎?”

“过来喝你的蹩脚法国威士忌吧。我有事想告诉你。”

“我才不。你得像绅士一样把酒给我送过来。”她拂开床上的杂物,腾出空间坐下。

“好吧。”他倒了一大杯酒,送到她手边。

“你一点儿都不喝?”她问道。

“不了。我在中尉家喝了点儿干邑,但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还是那么冷。不过我有新的消息要告诉你。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护照是埃里克·莱尔偷的。”他告诉她迈萨德有个专供军团的护照黑市。坐巴士离开艾因科尔发的时候,他已经跟她说了穆罕默德的发现。当时她似乎毫不惊讶,只是又说了一遍埃里克给她看护照的事来证明他们俩的确是母子。但现在她大吃一惊。“我想他大概觉得既然我看了他们的护照,那么他也有权看你的,”她说,“但他是怎么拿到你的护照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在艾因科尔发,有一天晚上他进了我的房间,说是想还我之前借他的钱。我去找特纳,他留在房间里,我没锁旅行箱,因为钱夹在我身上,我怎么想得到那个卑鄙的家伙真正的目标是我的护照。不过毫无疑问,就是这么回事。我越想就越肯定。无论他们在迈萨德能不能有所收获,我觉得一定是莱尔干的。我猜他从第一次见到我就有了这个念头。说到底,为什么不呢?这钱来得多轻松,他妈又永远都不肯给他钱。”

“我想她还是会给的,”姬特说,“在某些情况下。我觉得他讨厌这样的局面,所以时时刻刻都想找机会逃跑,为此他宁可不择手段。我还觉得他的母亲很清楚儿子的心思,她害怕他会离开她,所以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和别人亲近。还记得吧,她告诉过你,他‘染上了病’。”

波特沉默了。“我的上帝!那我岂不是把特纳推进了火坑!”片刻之后,他叹道。

姬特大笑起来。“你想说什么?他肯定能熬过去,不会有事的。另外,我看他从来就没给过那对母子好脸色。”

“确实。”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我不该喝的,”他说,“威士忌加上干邑,我肚子里肯定会翻江倒海。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坐在那里独自喝闷酒。”

“有个伴我当然高兴,但你不会难受吗?”

“我已经开始难受了,”他宣布,“但我不能因为总觉得冷就天天提防着。不管怎样,我觉得去了厄尔加阿以后我就会好起来了。你知道,那里要暖和得多。”

“又要走?我们才刚刚在这儿落脚。”

“但你不能否认,这里的晚上冷极了。”

“我当然不会否认。那又怎样。如果我们非得去厄尔加阿,没问题,去就去吧。但我们得尽快出发,然后在那里多待一阵子。”

“那是撒哈拉最伟大的城市之一。”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正捧着那座城市请她欣赏。

“你不用鼓动我,”她说,“而且鼓动了也没用。你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毫无意义,无论是厄尔加阿还是廷巴克图,对我来说都差不多。这些城市都很有意思,但我也不会为之疯狂。不过,如果待在那里你更开心——我是说,更健康——那不管怎样我都会去。”她紧张地挥了挥手,想赶走一只顽固的苍蝇。

“噢,你觉得我抱怨冷纯粹出于心理因素。所以你才会说‘更开心’。”

“我没‘觉得’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但在九月的撒哈拉沙漠里,不管是谁一直抱怨冷我都会觉得奇怪。”

“呃,你觉得怪就怪吧。”他不耐烦地说。然后他突然发了火:“这些苍蝇简直长了爪子!光是苍蝇就够让人崩溃了。它们到底想干什么,爬进你的喉咙?”他怒吼着站了起来。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我来解决这事儿,咱们一劳永逸。起来吧。”他翻出一个旅行箱,从里面掏出一捆叠好的网子。依据他的建议,姬特清空了床上的衣服。他一边把网子铺在床头板和踏脚凳上,一边说蚊帐没有理由不能充当防蝇网。挂好蚊帐以后,他们带着酒瓶钻进了帐子,整个下午他们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已经快活地喝醉了,两个人都赖在蚊帐里不愿意出来。也许是窗外方方正正的天空中突然出现的星辰帮助他们决定了话题的走向。每一分每一秒,随着天空的颜色不断变暗,越来越多的星星逐渐填满了刚才还空荡荡的窗框。姬特抚着长裙的臀部说:“我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