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炳哥不是新郎(第2/3页)

看来炳哥把我大大地吹捧了一番。

“啊哦。”我说。

他后退了一两步,不过右手还是不肯放松。

“难得你年少有为啊!”

我完全跟不上思路。我们家的人,以我姑妈阿加莎为代表,自打我小时候起就对我口诛笔伐,向来不客气地指出我纯粹是白活了,还总是强调自打我进小学以来,除了暑假采集的野花拿了个优秀奖以外,连个名垂青史的破事都没做过。我正想他八成是把我和别人搞混了,这时门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随即女仆走进来说是找我的。我跑过去一听,原来是炳哥打来的。

“嗨!”炳哥说,“这么说你去了?好兄弟。我就知道你靠得住。我说老帅哥,我叔叔见到你是不是挺高兴?”

“太热情了。我可不明白了。”

“啊,那就好。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解释这事。老兄,听着,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啊,我之前跟他说,我给他念的那些书都是你写的。”

“什么?”

“对,我说罗西·M.班克斯是你的笔名,你不喜欢出风头,因为你虚怀若谷、深居简出什么的。他对你准会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个点子够灵吧?我看就是吉夫斯本人也未必能想出更好的法子。行了,好好谈,哥们儿,记住,一定得给我加点生活费,现在这个数我根本没法结婚。这场电影要是想定格在拥抱的画面上淡出,那至少得高一倍。行了,就这些。回见咯!”

说完他就挂了。这时开饭的锣声响了,那和蔼的主人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梯,像一吨煤球轰然卸下。

每当回想起这顿午餐,我心中总是涌起一阵痛惜之情。这顿饭可谓毕生难得,但我却无福消受。潜意识里,我看得出菜是下了大功夫的。但是我紧张得要死,光想着炳哥给我揽了这么个破事,所以菜中的深意我始终无法领会,大部分时间里都味同嚼蜡。

利透老先生一上来就谈起了文学。

“我侄子可能跟你说了吧,我最近一直在拜读你的作品。”他开口道。

“是,他说了。你——呃,你觉得那些玩意儿怎么样?”

他崇敬地望着我。

“伍斯特先生,我毫不羞愧地承认,我听着听着眼睛就湿润了。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能这么准确地看透人情世故,并且一丝不差地触动了读者颤抖的心弦,你的小说写得真实、感人,太有人情味、太有生命力了!”

“呃,雕虫小技而已。”我说。

此时此刻,老好的汗珠已经肆意铺满了额头,我生平第一次彻底慌了神。

“是不是室温有些高?”

“啊,没没,不是,刚好。”

“那就是胡椒了。要说我家厨子有什么美中不足——我当然不会承认——那就是她喜欢在菜里放胡椒。对了,你觉得她手艺如何?”

听到他终于不再讲我的文学成就,我如释重负,一声叫好于是成了浑厚的男中音。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伍斯特先生。可能我有些偏见,不过这姑娘在我眼中是个天才。”

“可不是!”我应道。

“她跟了我七年,这七年来一直保持着最高水准,从来没有一回失误。不过倒是有一次,那是1917年的冬天,纯粹主义者大概要批评她那一道蛋黄酱口感不够绵密。但这也情有可原,当时一连几次空袭,这可怜的姑娘吓坏了。总之,世事本不能尽如人意,伍斯特先生,我也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负。七年来,我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担心某个心怀不轨之徒把她从我这里挖走。我也听说过,有人开了价钱,而且是不菲的价钱,请她另谋高就。就在今天上午,不幸终于发生,伍斯特先生,我有多么痛心疾首,你可想而知——她请辞了!”

“老天爷!”

“如此惊惶失措——这样说希望你不会介意——不愧是《一枝红红的夏日玫瑰》的作者。不过谢天谢地,料想的不测并没有发生。事情已经解决了。简不会离开我了。”

“大好蛋!”

“大好蛋,不错——虽然我并不熟悉这个表达。我不记得在你的书里看到过。对了,说到你的书,我想说,除了故事情节感人至深以外,最令我惊异的还是你的人生哲学。要是多一些你这样的人,伍斯特先生,那伦敦就会大为改观了。”

这和我阿加莎姑妈的人生哲学可是截然相反。她总是提醒我,就是我这种人把伦敦搅和成罪恶之源,但我没吭声。

“这么说吧,伍斯特先生,我欣赏你藐视这愚昧的社会制度、腐朽的盲目崇拜,我十分欣赏!你心胸开阔,悟出等级不过是金币上的图案。《区区一个女工》中卜赖奇默勋爵说得好,

‘休嫌她寒微贫贱,善良的姑娘就似身份最高贵的小姐!’”

“哎呀!你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