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五 寓言故事(第2/5页)

但佛拉金说,如果使用真实的姓名,我们会被抓个现行。

“你说得对,年轻人,你的观察很敏锐。我们必须做些调整。”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佛拉金继续说道,“如果调整过多,名字就分文不值了。”

“不对……啊对……佛拉金,你都把我搞糊涂了。闭嘴,拿笔,记笔记。”

寓言故事之一:马的广告牌。艺术家:道格·桑切斯·阿提肯。起拍价:100万。

我曾和阿兰·鲍尔斯说:“全世界都知道马没有同情心。”你站在马面前哭泣,它就这么嚼着稻草、眨着眼睛看着你。当你放声大哭起来,眼中噙满了痛苦和泪水,马也只是抬起尾巴,放出一个长长而无声的屁。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令它们感动。(一次,我梦见一匹马边恳求我边使劲舔我的脸。但这不算,因为发生在梦里。)

“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曼哈顿岛中央公园里工作的马都精神抑郁。”阿兰·鲍尔斯对我说,之前我大胆地向他解释了我的理论。我俩在鲁文·达里奥的儿子小达里奥的报摊旁相遇,当时我们正在等着开上桂冠大道的公交车。我发现阿兰·鲍尔斯看着路对面广告牌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忧伤。广告牌上是一匹马,而照片中的马儿,的确有些伤感,站在纽约某个宾馆的一张床旁边。

“曼哈顿的马是有同情心的。”他边说边摇头否认我的理论,眉毛微微抬起。

“我不知道精神抑郁算不算是有同情心的一种表现。”我对他说。

“当然算,”他辩驳道,“自我同情也是同情啊!”

“你怎么知道那公园里的马得了抑郁症?”

他跟我讲,他刚好读到一篇关于纽约马的心理状态的文章。真够巧的。

“哪家报纸?”我继续质疑道。

他是在小达里奥报摊上买的报纸上读到的。他将报纸装在了公文包里,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读读。他说,报纸虽然便宜,但是内容绝对可靠。“纽约中央公园里的马,”阿兰·鲍尔斯重复着免费但可靠的报纸的记者写下的结论,“个个精神抑郁。”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通过经验证明和科学证据。”他说,表现得不耐烦起来。然后,他从公文包中取出报纸,打开,寻找那条消息。他立刻找到。他大声朗读起来,选择合适的地方断句,时不时地抬起头用眼神和我交流,确保我的注意力绝对集中:“那个城市中的马:第一,全速跑并将正脸和脑袋撞向建筑物的外墙;第二,马鬃大量脱落;第三,啃噬马蹄直至马蹄脱落;第四,排泄发生在睡眠期间而非行走期间,异于正常马匹;第五,其中一部分马匹最终选择自杀。”

读完报道后,他将报纸折叠起来并夹在胳膊底下,含糊其辞地冲我笑笑。我们继续一起等公交车,默默地看着马路对面的广告牌。

寓言故事之二:光之窗。艺术家:奥拉维尔·桑切斯·埃利亚松。起拍价:500万。

退休的女裁缝玛戈·格兰兹吃完晚饭后才叫醒儿子。自一周前,经常失眠的玛戈·格兰兹看到患有嗜睡症的儿子普里莫·莱维便怒从心头起。普里莫·莱维丢掉了在名为“省钱”的药店的收银员工作,原因是他不止一次在工作期间睡着,令同事们措手不及。从一周前到今天,他天天在家中随便挑一个角落倒头就睡。玛戈·格兰兹并不知晓儿子的病情,只觉得他是个游手好闲的懒鬼。她开始悄悄地垂涎于儿子这种说睡就睡的能力。

某个周一下午,当普里莫·莱维又一次在扶手椅上不合时宜地睡去后,玛戈·格兰兹用舌尖舔了舔邮票,在儿子脑门上贴了一溜,然后把他夹在胳膊底下带到邮局。她将他轻轻放在柜台上,请求柜台后面的姑娘将他寄到苏里南。姑娘用一副高高在上的眼神瞅着她,告诉她不可能寄出,原因是还缺四张邮票:寄往非洲的邮件需要九张邮票,而玛戈的包裹上只有五张。“但是苏里南在南美啊,你个缺心眼儿!”玛戈·格兰兹反驳道。“这样的话,那就需要十二张邮票了。”姑娘纠正道,还说邮局快要关门了,请她明天再来。

第二天,之后第三天,玛戈·格兰兹又来到邮局,胳膊底下夹着乖乖睡觉的普里莫·莱维。但是总是缺点什么:什么邮票啊,非常规尺寸包裹邮寄公证信啊,邮资啊,官方身份证明啊,帕拉马里博收件地址的完整邮编啊。虽然接待她的姑娘每次似乎都不是同一位,但是每次都鄙夷地看着玛戈,并且让她第二天再来。

已经是第九天早上,这天是个周日。玛戈·格兰兹决定让普里莫·莱维继续睡。她早早醒来,洗了个温水澡,然后跑到宠物店里。因为店里不卖狗,她将就着买了一只二手兔子,取名为“可卡”。这是只老兔子,估计岁数挺大。她试着给它拴链子并把它从店里带走,但兔子抗拒得很。她把它抱在怀里带回家,并把它安置在客厅的地板上,靠着普里莫·莱维睡觉的扶手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