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心思(第5/12页)

我站在我小房间的书架前,上午没有说过谎,一切迹象都是正常的。它成了一个不幸的日子,是我所经历的最糟糕的日子,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糟的日子。如果糟糕的事向一个人袭来,那他不得不自杀。他必须服毒,这是最好的办法,或者自缢。总而言之,死比活更好。这一切是那么的虚伪和卑鄙。我站着,深思着,心不在焉地抓藏着的无花果吃,一个接一个,不知道这是否对。

我们的储蓄银行引起我的注意,它就在书下面的搁板上。这是一只雪茄烟盒,我把它钉得牢牢的,在盖子上我用小折刀刻了一条笨拙的投币口,它粗糙又不美观,木碎片从裂口中凸了出来,也许是我的不对,我有许多同学,他们会那么辛苦、耐心和令人满意地做些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像细木工刨出来的一样。可我总是马马虎虎,匆匆忙忙,不弄干净就完工,它包括我的木工产品,包括我的风格和我的素描,包括我的蝴蝶采集和其他一切,它绝不包括我。此时我站在那儿,又进行偷窃,比任何时候都糟糕。钢笔尖还在我口袋里,干什么用?我为什么要拿它们,必须拿吗?为什么有人非得拿他根本不要的东西?

仅有的一个硬币在雪茄烟盒里发出嘎啦的响声,这是奥斯卡·韦贝尔的十芬尼,此后再也没有另外增加过。连这个储蓄银行的事也成了我的计划之一!一切都毫无用处,一切都不成功,我开始做什么,什么就被扼杀在萌芽之中!难道魔鬼也想得到这个毫无意义的储蓄银行!我再也不想知道它了。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消磨从午餐到上学之间的这段时间始终是棘手而困难的。愉快的日子,和平的、合乎常情的、令人喜爱的日子,这就是美好而受欢迎的时光。于是我要么在我的房间里看一本印第安人的书,要么餐后立即重新跑到学校的操场上。在那儿我总是与几个有兴趣活动的同学聚在一起,然后我们玩呀,闹呀,奔跑呀,弄得满头大汗,直到钟声敲响才回到完全忘却的“现实”中来。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要是有人在那儿和谁玩,诸如心中的恶魔会失去感觉吗?我认为,不是今天就在明天,也许不久事情就会发生。因为我的命运是突如其来的,仅缺一点儿零星物件,微乎其微的零星物件要比害怕、痛苦和不知所措更重要,然后便是纠缠,然后不得不以惊吓而告终。有一天,恰巧就像今天这样,我完全在恶魔的控制之中,处在抗拒和愤怒中的我由于难以忍受失去控制的生活就干出了令人厌恶的、决定性的事,干些厌恶的事是为了解脱,它可以永远结束害怕和纠缠。无法把握的是,将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幻想的事和暂时的强迫概念对我来说已多次搅乱了我的大脑,我要带着犯罪观向众人进行报复,同时放弃和消灭自己。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在燃烧我的家:巨大的火焰扑打着翅膀冲向天空,楼房和街道遭火灾的侵袭,整个城市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燃起了巨大的火焰。或许在其他时候,我梦中的罪行是向我的父亲进行一种报复、一种谋杀及残害致死。我后来的行为倒真像那个我曾经看到过的罪犯,那个独一无二的、地地道道的罪犯,有一次我看到他穿过我们城市的街道。这个撬门而入的窃贼被人们抓住送进初级法院,铐上了手铐,一顶浆过的西瓜皮帽歪戴在头上,一个乡警在他前后走来走去。这个男人经过大街,被一大群具有好奇心的民众驱赶着,他们上千次的咒骂,开幸灾乐祸的玩笑,并叫喊恶意的祝愿。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像可怜的畏惧的恶魔,人们有时候见到这些恶魔由巡警陪同过街,绝大部分仅是些可怜的行乞的流浪汉,他们乞求施舍。不过,这个人不是行乞的流浪汉,他看上去不轻浮、不哭泣、不害羞,或者想逃到一个地方傻里傻气的假笑,这种人我早已看到过。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罪犯,一顶有点儿凹陷下去的帽子独特地戴在一个倔强的、不屈服的脑袋上。他脸色苍白,暗暗地充满蔑视地微笑着,辱骂和朝他吐唾沫的人群成了他旁边的无赖和暴徒。我当时甚至跟着大喊:“把他吊起来!”但后来,当他提着铐紧手铐的手时,当他把一顶西瓜皮帽戴在作恶多端的脑袋上如同戴上一顶幻想的王冠时,我看见了他正派的骄傲的步子——他微笑着!这时我沉默了。如果我被送上法庭和断头台,我也要像这个罪犯一样微笑和不屈服;如果许多人围攻我并充满恶意地辱骂我,我不会说对或不对,干脆沉默和蔑视。

如果我被处决而死,并在上帝面前上西天的话,我决不弯身屈服。噢,不,即使所有的天使成群结队地围着他,所有的圣洁和尊严从他那儿闪闪发光!但愿他谴责我,使我倒霉到极点!我不愿道歉,不会低声下气,不请求他的宽恕,我一点不后悔!如果他问我:“各种事情都是你干的吗?”我会大声地说:“是的,是我干的,而且干的很多。我所干的是对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将一而再再而三地干。被打死了,我点火燃烧了房屋,因为这使我高兴,因为我要嘲笑和恶意戏弄你。对,因为我恨你,朝你——上帝吐唾沫。你纠缠和折磨我,你颁布没人会遵守的法律,你唆使成年人糟蹋我们年轻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