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诺瓦的转变(第6/10页)

“我想是这样,”修道院院长微笑着说。

“但是您这儿的修道士应当也拥有其他书籍,关于历史、物理、美术、旅游和诸如此类的书。”

“要这样的书干什么?我们的修道士都是些虔诚、质朴的人。他们履行自己每天的责任,并感到满足。”

“这句话说大了——而我正巧看见那儿挂着一张科隆选帝侯的画像。”

“是的,他穿着主教服。”

“他的脸没有完全画好。我有他一张更好的画像。您看!”

他从里面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罐子,在它的盖子上嵌着一张小头像。头像画的是作为德国骑士团首领的选帝侯。

“真漂亮。您是从哪儿得到的?”

“从选帝侯本人那儿。”

“真的?”

“成为他的朋友我很荣幸。”

他满意地感觉到明显地受到了修道院院长的尊敬;他把罐子又放进了口袋。

“您说您的修道士虔诚并且知足。这差不多引起了我对这种生活的兴趣。”

“这正是一种为上帝效劳的生活。”

“没错,远离尘世的风暴。”

“就是这样。”

他沉思着跟着他的向导走,过了一会儿,他请求院长听他的忏悔,以使他能得到赦免,明天领受圣餐。

主人把他引向一个小亭子,并进了亭子。院长坐了下来,卡萨诺瓦想跪下来,可院长不让。

“请您坐到椅子上去,”他和蔼地说,“请给我讲讲您的罪过吧。”

“这要持续很长时间。”

“请开始吧。我会仔细听的。”

这个好人没有作太多的允诺。骑士的忏悔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尽管他的讲述达到了最大限度的简洁,用了尽可能快的速度。这位高级神职人员一开始摇了几下头,叹了几口气,因为这一连串罪过他闻所未闻,他要如此迅速地对各项恶行逐一作出评价、累加,并且记在脑子里,所花的力气难以想像。只过了一会儿,他就完全放弃了这些努力,光是惊讶地倾听那意大利人滔滔不绝地、不受拘束地、轻快地、几乎是艺术地讲述自己的整个一生。有时院长微笑,有时忏悔者也微笑,但不中断讲话。他讲述了自己在陌生的国度和城市里,在战争和海上旅行中,在王侯的宫殿、修道院、赌场、监狱里,在富有和贫困中的经历;他讲的故事,从令人感动的跳到叫人疯狂的,从无惊无险的跳到骇人听闻的,但是故事讲得不像小说也不像忏悔,而是无拘无束,有时是轻松愉快、风趣睿智,始终带着经历讲述者当然的可靠性,他既不需要把经历省去些什么,也不需要给经历涂上厚厚的脂粉。

修道院院长兼帝国方丈从未得到过更好的消遣。从忏悔者的声音里他没听出特别的后悔,不过他自己很快也忘了他坐在这里是作为听取忏悔的神甫,而不是作为一出令人激动的戏剧的观众。

“我打扰您的时间够长了,”卡萨诺瓦终于讲完了。“有些我也许已经忘了,不过这多一点少一点没什么关系。您已经累了吧,阁下?”

“一点不累。我一句话也没漏掉。”

“我能得到宽恕吗?”

修道院院长在还很昏昏沉沉的时候作出了庄严的宣布:宽恕卡萨诺瓦的罪过,他可以领圣餐。

为了使他能够在虔诚的思考中不受干扰地度过一直到明天的这段时间,现在他分配到一个房间。这一天的剩余时间他都用来考虑去做修道士的想法了。他虽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在做肯定或否定的决定时非常迅速,但是为了不使自己仓促地束缚住自己的双手,交出对自己生活的支配权,他的自知之明和明智的盘算还是太多太多了。

那就是说,他极其详细地描绘了自己未来的修道士生活,并且拟订了一个计划,以便为任何一种可能出现的后悔或者失望的情况留一扇敞开着的门。这个计划他翻来覆去考虑了又考虑,直到他认为万无一失时,才把它仔细地写在纸上。

在这一纸计划中,他准备说明自己是作为见习修士进入圣母马利亚—艾因西德尔修道院的。他请求为期十年的见习期,以便保留自我考验和可能发生的离院的时间。为了使他这不同寻常的长期期限得到同意,他留下一笔一万瑞士法郎的资金,在他死后或离开此地后归修道院所有。此外,他请求允许他用自己的钱购买各种书籍并放在他的小室里,这些书在他死后也将成为修道院的财产。

在一个为他的皈依而举行的感恩祈祷结束后,他躺了下来,就像一个心纯如白雪,身轻似羽毛的人,睡得又甜又香。早晨他在教堂里领受圣餐。

修道院院长邀请他吃巧克力。乘此机会卡萨诺瓦把他的计划交给院长,并请求批准。

院长立即看了申请书,祝贺这位客人做出了决定,并答应饭后给他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