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一章(第4/4页)

“请问,勃朗希小姐是什么人?”我问道,我总想问个明白才放她走。

“您自己知道勃朗希小姐是什么人。这些日子来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勃朗希小姐大概会做将军的夫人,不用说,那是要等祖母寿终正寝的传说得到证实以后,因为勃朗希小姐和她的母亲,还有那个侯爵表兄或堂兄,都很清楚我们已经破产了。”

“将军终于掉进情网啦?”

“现在不谈这件事。您听我说,记住我的话:把这七百盾拿去,替我押轮盘赌赢钱来,赢得越多越好。我现在非常需要钱。”

说完话,她唤娜琴卡过来,向游乐宫走去,跟我们的一伙人会聚在一起。我朝左拐进第一条小路,思绪万千,惊讶不置。她吩咐我去押轮盘赌,就好比朝我头上打了一棍。说起来也真奇怪:我想思考些旁的事情,可是心思总是集中到一点上来——分析我对波丽娜的种种感情。是的,在我离开这里的两个星期里,我没有像回来以后的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虽说我一路上也日夜相思,坐立不安,甚至做梦也老是看见她。有一回(这是在瑞士),我在火车里睡着了,却在梦中出声地跟波丽娜谈情说爱,把同车的旅客都逗乐了。现在我又一次扪心自问:我爱不爱她?我又一次难以答复这个问题,更确切地说,我又第一百遍回答自己:我恨她。是的,我恨她。有时候(往往每一次在我们谈到临了的时候),我真想豁出命去掐死她!我发誓,如果能用尖刀刺进她的胸膛,我是会这样干的,很高兴这样干。不过,我也可以指天发誓,她如果真的在施朗根贝格,现今最吸引游人的秀女峰5上对我说:“跳下去,”那我是会立刻往下跳的,甚至很高兴这样做。我明白这一点。不管怎么样,事情总该有个结局。这些她十分清楚,她以为,我有朝一日终于会恍然大悟,原来我是根本攀不上她的,我的美梦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我相信就是她的这种想法使她得到不可名状的快乐;要不然,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跟我如此亲密、如此坦率呢?我以为她就像古代的女皇,可以在奴隶面前脱衣服,因为女皇不把奴隶看作人,她对待我也是这样。是的,她有许多回不把我看作人……

但是,我还有她交给的任务——去赌轮盘赌,无论如何要赢钱回来。我没工夫细细思考:为什么要急于赢钱来?在她诡计多端的脑袋里又长出什么新计谋来?何况在这两个星期里分明又增加了不少新的情况,而我还一无所知哩。这些都得细细捉摸,弄个一清二楚,并且越快越好。但是现在没有工夫,我必须去赌轮盘赌。

1 德国旧时的一种银币。

2 原文为法文,以后不再注明,用仿宋体排印。

3 瓦·阿·佩罗夫斯基(1795—1857),将军,1812年卫国战争的参加者,他在《回忆录》中写到法国人在押送战俘时把由于体力不支而掉队的俘虏任意枪杀的情况。

4 指上文仆役们称之为“伯爵先生”的法国人,下同。

5 原文是“芭蕾舞中用脚趾尖站立”,意指该地附近的最高峰,这里姑且译作秀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