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章(第2/3页)

她双手掩面,倒在圈椅里,孩子似的痛哭失声。阿辽沙叫了一声,向她扑了过去。他看见她流泪,自己是决不会不流泪的。

她的痛哭,看来倒是对公爵很有利:娜达莎在这长篇诉说中所表现的满腔激愤,她对他的激烈攻击,即使从礼貌上说,也足以使他感到气愤,而现在显然可以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忌妒的疯狂爆发,爱情受到伤害,甚至归因于健康不佳。表示一下同情倒是挺合适的……

“您安静一下,不要难过,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公爵在安慰她,“这些都是恼怒、空想、孤独所引起的……他的轻浮举动太让您生气了……但这不过是他一时的轻率而已。您刚才特别提到的最重要的事实,星期二所发生的情况,很可以说明他对您的无限眷恋,您却相反,认为……”

“啊,您不要和我说话,至少现在您不要折磨我吧!”娜达莎打断了他的话,伤心地哭着,“我的直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早就告诉我了!难道您以为,我不明白他从前对我的爱已经完全消逝……在他离开我,忘记我的时候……我在这里,在这间屋子里,独自一人……我品尝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把一切都反复思考过……我能怎样呢?我不怪你,阿辽沙……您何必安慰我、骗我呢?难道您以为,我自己不想骗自己吗?噢,有过多少回,多少回!难道我没有倾听他的声音的每一个变化?难道我没有学会对他察言观色?……一切,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已经被埋葬……啊,我这个不幸的女人!”

阿辽沙跪在她面前哭泣。

“是的,是的,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他在痛哭中反复说道。

“不,不要责怪自己,阿辽沙……要怪的是别人……是我们的敌人们。这是他们在……是他们!”

“不过,请问,”公爵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您有什么理由认为是我犯了这些……罪过呢?要知道,这只是您的猜想,什么证据也没有……”

“证据!”娜达莎叫道,猛地从椅子上欠身站了起来,“要证据,您这个阴险狡猾的人!您来提亲,是因为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您需要让您的儿子平静下来,减轻他的内疚,使他能更自由自在、更心安理得地投入卡佳的怀抱;否则他就会老是想起我,不会对您言听计从,而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老实说,”公爵带着尖刻的冷笑回答道,“假如我真想蒙骗您,我倒的确会这样考虑;您很……聪明,不过这需要证明,否则您不可以这样诬蔑别人……”

“证明!当初您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时的种种行为又该怎么说?谁为了上流社会的好处,为了金钱就教唆儿子如此背信弃义,谁就是在使他腐化堕落!刚才您关于楼梯和这破屋是怎么说的?不是您中断了原来给他的生活费吗?您的目的就是要用贫困和饥饿迫使我们分手。这屋子和楼梯也是拜您所赐,而您现在却来埋怨他,好一个伪善的两面派!那天晚上您怎么突然变得那样热情,怎么突然有了与您格格不入的新见解呢?您怎么会那样需要我了?这四天我在这里走来走去;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掂量您的每一句话,您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故作姿态,耍花招,是一出侮辱人的卑鄙下流的恶作剧……我是了解您的,早就了解您了!阿辽沙从您那儿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每一次我都能从他的脸色猜到,您对他说了什么,在怎样诱导他;您对他的所有的影响我都研究过!不,您是骗不了我的!也许您还有一些别的打算,也许我现在所说的也不是最要紧的,但这都无所谓!您欺骗我——这是主要的!这就是我必须当面对您直说的!……”

“就是这些?这就是证据?但是您想想吧,发疯的女人:这个花招(您这样称呼我在星期二的提亲)使我自己被紧紧地束缚住了。这对我来说,就未免太轻率了。”

“您受到什么束缚了?在您看来,欺骗我有什么关系?欺负一个女孩子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这是一个不幸的私奔的女人,被父亲抛弃,无依无靠,自轻自贱,道德败坏!对她不必客气,只要这个花招能带来一点好处,哪怕是蝇头微利也好!”

“您把自己置于何地啊,纳塔利娅·尼古拉耶夫娜,您想想吧!您认定是我使您受到了侮辱。但这样的侮辱是如此严重,令人丢尽脸面,我觉得简直不堪设想,您居然还要认定如此。恕我直言,只有习惯于逆来顺受的人,才会轻易地这样看问题。我有理由向您表示不满,因为您在唆使我的儿子反对我,即使他现在没有因为您而反对我,那么他在心里也是反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