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6页)

答:“CIA的化名。”

问:“‘CIA’指什么?”

答:“USA的中央情报局。”

问:“‘USA’指什么?”

答:“美利坚合众国。”

“瞧,我对你什么也不藏着掖着。”政委坐直身子,说道,“我读了你在书页空白处做的笔记,也看了你划线的段落。我们对你做的每件事,都依据这本书。换句话说,你的考试是开卷考试,考试内容你都熟悉。”

“想睡……”

“不能睡。我在观察你,看这种血清对你是否有效。这是克格勃送的礼物,当然,你我都知道大国送礼图的是什么。他们将各种技术、武器、思想拿到我们这样的小国实验。他们一本正经把这样的实验称作冷战。我们一直是实验品。哼,冷战,真是好笑,没看看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有多热!说好笑,也没那么好笑,要知道,被笑的可是我俩。”(“我以前认为,被笑的是我俩呢。”桑尼说道。“别说话。”酒仙少校说道,“我想听他怎么说。有东西可听!”)“一如既往,”政委继续道,“他们的各种工艺技术,已为我们所用。看见这些灯泡了吗?美国生产。供电的发电机,美国生产。不过,汽油从苏联进口。”

“求求你,把灯关掉。”病人说道。天花板上横竖排列成网状的灯泡散发出热量,将他烤得汗流不止。见没反应,病人又求了一遍。仍不见反应,他这才意识到,政委离开了房间。他合上眼睛。有一阵子,他以为睡着了。很快,电流像虫子叮咬他的脚趾。“我坐牢时亲身体验过这些手段。”克劳德跟训练班学员说,“就算你清楚会有什么在你身上发生,它们作用起来,还是让你猝不及防。”他指的是如今政委手上的油印手册《库巴克》介绍的手段。在克劳德的审讯培训课上,《库巴克》是必读材料。该病人,当时可不是病人,或者说还是学生,反复读过这本手册。手册讲的各种案例、审讯对象以及审讯工具,他熟稔于心。他了解了为什么隔离犯人、让犯人失去各种感官能力、联合审讯、注射各种药剂如此重要。他掌握了诸如“笨蛋伊凡”、“披着羊皮的狼”、“漫游奇境的爱丽丝”、“火眼金睛”、“爱的弃儿”等审讯手段。一句话,手册所有内容他都滚瓜烂熟,自然包括不按套路出牌的审讯重点。因此,娃娃脸看守进到屋里,将电线夹在他的一根手指上,他没惊讶。接着,娃娃脸看守又将他的脚包裹起来。期间,病人呜呜囔囔说了些连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什么的话。娃娃脸看守一声不吭。娃娃脸看守给病人亮过二头肌上的蓝墨刺青,生于北,死于南。他参加了进攻西贡。因为所在旅是最后一支进攻西贡的部队,等他随部队赶来解放西贡时,战争已结束。尽管如此,刺在二头肌上的字或是谶言,还真应验:他在南方险些让梅毒要了性命。传染梅毒给他的是一个探监的囚犯妻子,她用自有的唯一资源贿赂了他。“求求你,把灯关掉。”病人说道。照管他的不再是娃娃脸看守,换了一个十几岁的看守。小看守送来吃的东西。他不是刚吃吗?不饿呀。但是,小看守仍用金属勺将米粥强行灌进他嘴里,逼他咽下。他们严格遵照手册,不再为他提供有规律的一日三顿,而是在他无从预知的情况下,随时逼他进食。他像诊治病人绝症但自己也突然患上该病的大夫,知道了该病的前期症状和恶化趋势,可就束手无策。他试着告诉小看守自己这种感受,却被小看守一句“闭嘴”堵了回去。小看守照他肋部踢了一脚,走了出去。电流像虫,又在咬他,这一回咬的不是手指,而是一只耳朵。他晃着头,然而电流如嘴,死死咬着,不让他睡。他感觉脑子糙糙的,似要裂开。母亲的奶头,在他每次吮吸后,准是这种感觉。“我的小饿虫呀,”母亲这么叫他,“你出生才几个小时,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偏就知道找奶吃,还一找一个准。你一咬住奶头,就松不开嘴呢!时时都想吃奶,那个猴急样。”从母亲奶头流出的第一丝奶的滋味估计堪比玉液琼浆。他记不得它是什么滋味,只记得它没有这种滋味:悸悚,有人拿一节九伏电池刮他舌面的刺激金属味。

问:感觉如何?

政委回到了屋里。他穿实验室白色工作服,戴手术用口罩、不锈钢护目镜、白色橡胶手套,拿着记事本与自来水笔,居高临下看着病人。

问:“我刚才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答:“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问:“但是,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吗?”

答:“我的思想感觉到所有事情。”

问:“现在想起了?”

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