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当路易莎没有接电话的时候,卡拉并没有特别担心。有时候她女儿会故意不听电话,这是她小小的叛逆。有时候,渴望默默无闻,做一个小人物的冲动是无法压制的。卡拉能理解她。

那天晚上路易莎没回家,她也没有担心。她知道路易莎在生气,因为卡拉之前对汉密的态度并不热情,她在耍性子抱怨不满呢。所以卡拉打给了路易莎的保镖。她低调地守在汉密公寓楼下的大厅,确定了路易莎还在里面,并没有离开的迹象。卡拉再次确认了保镖下班的时间。玛尔塔说她会在那里待到凌晨两点,尔后夜间的同事会过来换班。

只要不出问题,保镖从来不会打电话过来,除非路易莎的行程变换,而且是他们觉得有必要知会卡拉的时候。但是卡拉还是会每天检查,特别是没有路易莎的消息的时候。她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或者让她的女儿这样生活,有时候,她也会反感。这是弗朗西斯卡·德卢卡控制她的另外一种方式,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成为了每日习惯。

但有时卡拉不禁会想,如果许多年前她没有来芝加哥的话,她们的生活将会是怎么样呢?如果当时在迈阿密能想办法活下去会怎样?有时候她会让自己沉浸在这些虽算不上后悔但也美好的想象中。她肯定成不了医生,但她可能会留在药店。也许有一天,她能够从老板手中把它买过来。她会省吃俭用,但她一生的确都在节省了。她和路易莎也许能过上一种平凡、体面的日子,但肯定不是现在生活的样子,弗朗西斯卡慷慨提供的奢侈品和机遇远远超出了卡拉的能力所及。

但现实就是如此。

她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如果了。不可以,这就是生活了。生活就是它本来的样子,今晚,谢天谢地,没有出什么差错。她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看了新闻,然后看了一会书。她准备关灯的时候,心里不情愿地认为,从大多数时候来看,对于一个带着任性女儿的单身母亲来讲,弗朗西斯卡的警觉确实是件好事。

她的电话颤动的时候,她正在做梦——梦里的她在给一个小孩做手术,但她却不是一个外科医生。她突然惊醒,看了看时间。一点钟,她的胃一抽。她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而粗鲁,“你女儿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想她活着回去,听好了。有一张地图……”

***

弗朗西斯卡派了一辆车过来,不到一个小时,卡拉就在前往巴灵顿的路上了。夜空中,一轮苍白的月掠过,照亮了那些被蚀刻的云层。他们有二十四小时交出地图,那个男人说,明天下午会打下来过来说明交易地点。他连那句“不然……”都不用说。

当司机拐进弗朗西斯卡的半环形石砾私人车道的时候,卡拉看见全屋灯火通明,仿佛要逼退黑夜一样。但是卡拉丝毫没有感到安慰。于她而言,路易莎一日不安全,时间、空间、光亮或是黑暗都没有意义。

走进房子,她瘫坐在弗朗西斯卡书房的椅子上。她穿着一套运动服,短短细尖的头发四处乱飞。弗朗西斯卡坐在她的桌子后面,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穿着一件深色的睡袍,披散着头发,无精打采,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幽灵,脸色苍白得像一个日本的歌舞伎。她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好像干干收集情报发发命令这样的事就能让她掌握形势。但是卡拉知道她现在狂怒的行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们两个人都掌控不了形势。

打电话的间隙,弗朗西斯卡则在监看她的人的出入情况。她派了两个士兵去埃文斯顿。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保镖的尸体。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还发现了汉密,那时他还有呼吸。弗朗西斯卡打给紧急护理人员和尼克,尼克马上出发前往西北纪念医院。同时,她的军师和二把手也正在前往巴灵顿的路上。“我的队长都在这里了,接下来就要构思进攻计划。”

攻击计划?弗朗西斯卡疯了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绑架了路易莎,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此刻狂怒恐慌的她突感心寒。她恨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但是又惧怕她。心情好的时候,她能打开心扉看到婆婆好的一面。但这一天绝对不好。这个女人差点害死了她女儿心爱的男人,而卡拉则不安地觉得杀戮才刚刚开始。

“你干了什么?”她脱口而出。

弗朗西斯卡从电话机抬头往上看。

卡拉示意她挂机。等她放下电话,卡拉极慢地重复,“你——干——了——什——么?”

弗朗西斯卡一定注意到了卡拉的表情,因为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尔后她笔挺地站了起来,仿佛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尤其是自己的儿媳妇,“你觉得这一切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