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页)

跟年轻女孩们相比,弗朗西觉得自己像是个已婚老妇女,但她依然参与其中,毕竟没别的什么事可做。她最喜欢的是星期天下午,当地的音乐家会穿着精美的瓜亚贝拉衬衫和锃亮的鞋子,在即兴演唱会上弹奏吉他。

在一个星期天,银行女职员之一的玛利亚在她们散步的时候盯着她,表情越来越严肃。

弗朗西觉得胃部一紧。玛利亚看出她不是路易莎·洛佩兹了吗?会不会和她对峙啊?

“玛利亚,怎么了?你表情好严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玛利亚很长时间没回答她,然后昂了昂头,“我一直在观察你,路易莎。”她说道,“我觉得你的腰部有点变胖了。”

弗朗西正当吃多少都不会胖的年纪,她自然而然地反驳道,“不可能,我吃什么都不会长胖。”

玛利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弗朗西,“我可没说是因为吃东西哟。还有你的皮肤……有种我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红晕。”

弗朗西停下脚步。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有段时间了。在他们来圣克拉拉之前。事实上,现在仔细想想,她的乳房最近似乎变得更敏感了。她以为是新衣服太紧导致的,但是可别忘了还有路易斯啊。他每次回到家,两人就会进行极致的性爱,基本上每晚两到三次。她转过身抱了抱玛利亚。

***

直到12月中旬,拉蒙才得到一条有关路易斯和弗朗西的线索。当时的哈瓦那一片混乱,谣言、秘密和阴谋交织着。双方的宣传活动激烈交锋,报纸上大肆宣扬抓了多少叛军,起义军电台则吹嘘说起义军到处攻城略地。真实的情况其实介于两者之间,起义军的阵地在推进,但很多人认为这都得感谢时机和运气,而非他们有什么精湛技术;巴蒂斯塔的军队士气低落。逃兵越来越多,起义军却声明优待他们,所以起义军的军衔也在不断升高。与此同时,仍然留在军队的那些人拒绝发动强有力的攻击。起义军成功地阻断了高速公路,炸毁了电话和电力设施,致使哈瓦那市和岛上其他地区之间的旅行与通信都时断时续。

没了路易斯掌舵,拉蒙的小团体解散了——本来也可能如此,这正好让拉蒙更容易办事:他没必要向以前的兄弟掩饰自己的任务。他在哈瓦那大街上四处徘徊,尽力从其他成员身上试探路易斯的消息。他问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不能露出自己的急切心情,而要显得担心。他和路易斯自小就是至交,他担心是自然的。路易斯被抓起来了吗?那个姑娘遇到不幸了吗?他都需要知道。路易斯的家人也快急疯了。

可如今泄露太多消息十分危险,即便他的伙伴有消息,也不告诉他。经过几周的一无所获,拉蒙不安起来。托尼·帕切利要他每天汇报,还会询问一些细节,比如他和谁谈过话,如何去追踪这个联系人。

说真的,帕切利坚持要了解每一个细节,使得拉蒙害怕他准备亲自动手,这就必然意味着拉蒙的末日。他寝食难安,房子被人盯着,帕切利施舍的几块钱还不够他和他妈妈吃饭。她从未抱怨过,可她看起来特别衰弱憔悴。如果不是因为她,拉蒙早跑了,现在却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被困在笼子里。他心想,这就是你的死路,不是在暴力的火球中丧命,而是一点点地煎熬至死:先是失去掌控力,然后是自由,最后是生存的意愿。

一天晚上,他步履蹒跚地走在普拉多大街上,试图忽略那些似乎一夜之间挂起的圣诞节装饰品。整个哈瓦那都被美国运来的金属箔、闪光灯、圣诞老人、麋鹿和圣诞树淹没,店铺里传出锡制唱片播放的美国圣诞颂歌,橱窗里放满了红粗丝带捆着的亮晶晶的大包裹。单看这样的喧闹气氛,人们几乎会忘了正在打仗呢。想到不能继续在拉佩拉工作,拉蒙就觉得心酸不已——每逢过节,小费都能拿好多呢。

他绕过一座房子,走进一条小巷,一个不到18岁的瘦高个男孩在提心吊胆地抽着烟。他的头发向后梳成鸭屁股发型,气温差不多有26°,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肯定是冒牌货,但不管怎样,他看起来像电影《西区故事》里的人物。拉佩拉的舞蹈总监马克为了纪念那部百老汇剧目而创作了一首舞曲——那群人名叫什么来着?流浪少年,就是这个。拉蒙没再想下去,命在旦夕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想一部纽约戏剧呢?

他一边朝着那个线人走去,一边拿出自己的香烟。男孩在里维埃拉酒店工作,也是那家酒店起义军团体的一员。拉蒙跟踪他好长时间才决定与他会面,虽说谁都不能相信,这孩子应该不太能兴风作浪。“有火吗?”

男孩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抛给拉蒙。拉蒙慢慢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呼出一团烟雾。男孩比他高大约15厘米,但拉蒙决定让他明白控制权在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