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妈的!”当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了的时候,拉蒙咒骂道。现在怎么办?他跌坐在安全小屋里的折叠椅上,头垂在手中。他曾经如此接近,但是现在一切都危在旦夕。他付出这么多心血,有过这么多成就,可不能让它们就这样如沙般从指缝流走。他挠挠头,要想到解决这一状况的办法。显然,他没办法生造出一个弗朗西。但是帕切利又不知道。拉蒙可以丢下一件她的衣服,拿走钱就消失。一万美元是大数目,起义军可以好好用这笔钱。

对,这是个好主意。他站起来,感觉冷静了一些。他要去埃尔恩坎托,买些什么,冒充那个女孩的东西。得是昂贵的东西,但是他得到了钱之后就弥补这笔花销了。他不需要谁的批准。事实上,路易斯一走,拉蒙可能会成为这个小分队的新头目。

如果路易斯真的走了的话。

拉蒙不自主地眯起眼睛。他当然走了。问题是,他为什么选了此刻逃走。路易斯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绑架了那个女孩,计划去要赎金了?如果是这样,路易斯所说的爱都不过是谎言,而且他要比拉蒙想象的狡猾得多。也许他想自己独吞赎金。不会的,钱财对于路易斯而言不重要,原则才重要。但是也许这女孩跟路易斯勾结,也许他们想要骗过她的父亲,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钱一起生活。如果是这样,他的朋友显然变了。这就是女人的魔力。

换个角度想,一直琢磨路易斯和这女孩的事并不能帮他解决燃眉之急。他需要给帕切利一些东西。也许他不该去百货商店,他妈妈也许在家有些东西。一条围巾,一只手套,一只梳子。不行,他家——和他妈妈——都在受到监视。他不能回家。

最后他在劳顿的一家小商店停住了脚,买了一条颜色鲜亮的围巾。那是粉色与橘色相间的,上有印花,看起来像是那女孩会戴的。他扯掉了标签,跳上去市区的巴士。他没有在最靠近拉佩拉的车站下车,而是提前两站就下了,找了一个电话亭。他给拉佩拉的一个信差——也是自己的同伴——打电话。信差同意和他在酒店一角的出租车等候点和他碰头,把东西带到看门人的房间。然后拉蒙就赶快去西联的办事处等钱。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昏沉浑浊,乌云在地平线聚集,但是拉蒙到了出租车等候点时已经浑身大汗。他一边等,一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他看到两个女人,而后是一对游客——当然了,美国来的——招了出租车。

十分钟过去了。信差在哪儿?他说会马上来的。他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妈的。拉蒙不能回拉佩拉;他都不应该靠得这么近。他生气地转过头。他要去再给信差打电话。他希望这不会耽误了交货。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正回头往电话亭走去,这时他们抓住了他。

***

水从头上淋下来,拉蒙清醒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他还可以思考,还有感觉,说明他还活着。紧跟着就是痛,一阵又一阵剧痛涌遍全身。他试着找到痛的源头,但是好像全身各处都在痛。一阵尖厉的痛楚刺穿他的肚子。他的头就像一个变糊的西瓜。他试着睁开眼睛,但是眼睛肿得眼皮根本打不开。有东西从鼻子里滴出来,也许是鼻涕,也许是鼻血。他想摸摸自己的脸,来看看是不是完好,但是他的手脚都被绑到椅子上了。他试着挪挪身子,但是一动就呜咽了起来。

在这一阵痛的迷雾中,有一个声音传来:“我相信我们的‘锻炼’已经让你变得更合作了。”

拉蒙让舌头在嘴巴里转了一圈。他的嘴唇肿得像气球,有几颗牙齿松了。他试着清清嗓子,但是唾沫太多了——或者是血吧——他咳嗽了起来,更痛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的疯狂计划会成功吧?那可是漏洞百出啊。”

拉蒙没有回答。

“好吧……”这个声音平静地说,“你准备好了么?”

拉蒙点了点头,还在干咳。

“她在哪儿?”

拉蒙尽了全力来说话,结果只能喘息着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哦,但是我觉得你知道。”这声音顿了顿,“也许我们应该‘让你回忆回忆。’”

他们还打算要打他。拉蒙感到胃部一紧,吐了出来。

“天哪!”第二个声音喊道,“他吐得我鞋子上都是!”

第一个声音打断它,“你可以晚一点清理。”他停顿了一下,“说吧,拉蒙,她在哪儿?”

拉蒙强撑着睁开眼。一切都是晕乎乎的。他眨了眨眼,再闭上,之后才又睁开眼,这时天旋地转才慢慢地停止了。他看见自己在一个小黑屋里。一盏桌上台灯将拉长的影子投到墙上。也许是拉佩拉的地下室,专门用来做这一类“锻炼”的房间。有三个影子在他眼前摇摆。他斜眼看了看,这些影子变成了人。他看不清楚,但是也不需要。他知道都是谁在演这场戏。“啊呀,这么说吧,欢迎你加入。”托尼·帕切利的肢体语言很是放松,声音也很平淡,就好像是和拉蒙在喝咖啡一样,而不是什么拷打。“想必你准备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