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佩拉:大爆炸前夜

那些鸵鸟羽毛没有排列整齐。弗朗西可以分辨出来;她已经在拉佩拉看了几十次这个表演了。那些歌舞女演员的头饰应该形成一股绝对水平的粉白色波浪,当她们跳舞的时候头饰就会整齐划一地摆动。

“这要求很高吗?”要是舞蹈编导马可在的话,他一定会撅着嘴,扬起他那高昂的鼻音,“毕竟你没穿多少衣服嘛。”

但是马可现在回美国度假了,这些羽毛就变得凹凸不平、参差不齐。弗朗西抿一口代基里鸡尾酒,想要搞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仔细地盯着舞台看。

那里。左起第四个女孩比其他女孩矮了至少两英寸。这些女孩理应身高一致——162厘米左右——高差至多不超过2厘米。可能有一个女孩生病了,现在高温酷暑倒不奇怪,他们可能临时安排了一个替补演员。替补演员的舞步是对的,但是她站的位置不对。她应该站在边边上的。

弗朗西想,要是被她爸爸知道了,他肯定会大发雷霆。拉佩拉的一切都应该完美无缺、优雅时尚。数不清有多少次,爸爸会因弗朗西都未留意到的细节怒骂员工。她注视着这些女孩,反复斟酌。也许他没有必要知道。他的眼睛没有她那么犀利——至少在表演方面是这样——况且这些时日他正在烦心其他事。她大可以在表演结束后跑去后台,好好地警告舞台经理一番,到了午夜剧场的时候,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话说回来,可能这也无关紧要。观众大概都没留意到吧。反正他们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姑娘的头饰;他们只会色迷迷地盯着姑娘们那布料少得可怜的装饰着耀眼亮片的比基尼。每当有一个女孩婀娜摇摆地走过舞台,摆出一系列性感迷人的姿势(马可称之为数字舞),此时观众们就会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们的美胸大腿。

弗朗西最后决定什么都不做了,随她们去吧。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往后靠躺,想让音乐把自己淹没。跟这些女孩一样,音乐也必须性感撩人,把哈瓦那性感无忧无虑的气氛渲染到极致。挑逗充足,酒水不断,游客们自然就会在赌场里松开钱袋子。这就是他们的经商理念。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知道游客们,尤其是美国游客,根本听不得正宗的古巴音乐。他们理解不了这般异域风情的音乐,他们怎么懂得欣赏。乐队卖力地激情演出,时不时加上一段即兴重复的拉丁音乐,但是一切都经过百般练习。熟悉才是关键词。恰恰音乐或者更具异国情调的伦巴音乐,搭上康茄鼓悠扬的萨克斯或者小号调和演奏,就像是本尼·古德曼1遇到桑蒂利亚教。就连弗兰克·辛纳屈2也会来哈瓦那表演。她想象着弗兰克·辛纳屈表演桑蒂利亚祭歌会是什么情形,不禁咧嘴笑了。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一个男子在她耳边低语。

她转向尼克,紧握着他的手。尼克·安托内蒂爱弗朗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的父母——酒店的经理——特意给他们留了一号桌;甚至当管家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比平日还要更热情地巴结。现在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尼克仍特意从芝加哥南下古巴来看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个下午,她妈妈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笑眯眯地跟她说道。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了解他的家庭。”弗朗西回应道。

“那又怎么了?他们家财万贯。他天资聪颖,更是毫不艳俗。”她仔细地看着弗朗西,“而且青春易逝啊,弗朗西斯卡。”

“妈妈我才18岁。”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妈妈睥睨着她,“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安定下来。尼克疯狂地爱着你。”弗朗西不说话,她的妈妈又补了一刀,“你也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欠你什么。”

弗朗西叹了一口气。数不清她听父母提过多少次这些事了,总是那些陈词滥调。要是她跟某个爸爸不认识的男生约会,他就总是唠叨,“他爹开的什么杂货铺啊?”

至于尼克,她父母亲不会给出各种恼人的评价。安托内蒂和帕切利家族是世交,大致他们的祖先还在旧大陆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尼克比弗朗西大两岁,他们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在一起在沙箱里玩耍了。现在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念大学四年级。他是安托内蒂家族第一个走进常春藤盟校的人,这让他的父亲可骄傲了。他英俊潇洒披着一头浓密的金发——他也有意大利血统——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绿色的眼睛熠熠闪亮,三年运动锻炼出来的健美身材更是让人着迷。本科毕业之后,尼克会去就读商学院。她的母亲一直提醒她,能钓上这么好的小伙子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