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36/44页)

“我什么时候在你们那儿登记的?”他的脑子里闪了一下(胡言乱语战胜了意识)。

“就在那时候——行动过后。”他令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接着,张大的嘴巴又闭上了。

这时,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面前突然拉上了一道帘布,他全都清楚地记起来了……这是在赫尔辛福斯的一场梦,当时他们拉着他经过好些……无非都是……空间,都是通过一个数学上的交接点同我们的空间连接在一起的空间,因此尽管他被固定在一个空间上,却还真能经过好些空间——就这样:是在他们拉着他经过一些空间的时候……

这事儿,他干了。

正是这事儿把他和他们联结在一起了;而利潘琴科只不过是这事儿的一个映像;是他干了这事儿;一种势力连同这事儿进入到了他身上;这种势力从一个器官到一个器官来回跑,在身体上寻找灵魂,它已经用一切方法控制了他(他成了个酒鬼,享乐、胡闹等等)。

眼下,这事儿已经在他身上发生,他也正在为他们寻找它;而他们就在——他身上。

在他这样认为的时候,他嘴里发出汽车喇叭声似的号叫:

“我们的空间不是你们的,那里一切都在按相反的方式流动……在那里,普通的伊万诺夫——成了某个日本人,因为这个姓氏倒过来读就成了——日本姓:夫诺万伊。”

“可见,你也是倒过来用的。”脑子里一闪。

于是他恍然大悟:“什希朗弗恩,什希——朗——弗恩……”这是一个熟悉的词,是他在完成行动时叫的。只是这个含含糊糊的词,得倒过来念。

当恐惧症不由自主地发作时,他就拼命地大声嚷嚷:

“恩弗朗希什。”

喉咙从他自身深入,从心脏开始,通过自己的器官作了回答:

“你叫我了……瞧——是我……”

现在,恩弗朗希什自己来了。

……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像猴子似的一跳,跑出自己的房间:咔嚓一声锁上门;愚蠢——不应该从自己房间,而应该从自己的身体跳出来;也许,房间也就是他的身体,而他只不过是个影子?应该是这样,因为从锁上的门里传出刚才从他喉头发出的令人恐惧的巨大声音:

“对,对,对……这——是我……我——我将义无反顾地杀掉……”

……

月亮突然照到楼梯的台阶上,一片漆黑中,渐渐地开始稍稍露出灰蒙蒙的,灰色的,白兮兮的,苍白的,然后是像磷光般燃烧着的斑点。

顶层亭子间

由于偶然的疏忽,顶层亭子间的门没有关上,杜德金便跑到了那里。

他进去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夜间的顶层亭子间里好怪,地板上撒着泥土,你平稳地顺着软绵绵的地面走去;忽然间一根粗大的原木飞到你脚下,使你趴倒在地。一道道明亮的月光横照着,像是一条条白色的长方木,你从中间通过。

忽然……

一根横着的原木正好齐鼻子挡住了你,你得冒鼻梁永远被砸断的危险。

一个个停着不动的斑点——衬裤的,毛巾的和床单的……微风吹拂,白色的斑点便会无声无息地拉长开来:衬裤的,毛巾的和床单的。

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不知怎么立刻到了顶层亭子间;到了顶层亭子间后,觉得奇怪,原来顶层亭子间的门没有关;这大概是洗衣女工离开时一个劲儿只想着未婚夫,自己走后忘了关门。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一溜进门后,便——安下心,躲藏起来:轻松地透了口气;他的背后既没有奔跑的脚步声,也没有唱机乱七八糟的声音;甚至没有关上门的咯吱声。

只听到穿过打碎的窗玻璃从远处传来的歌声:

妈妈,给热加涅塔买块蓝布

做条连衣裙……

心脏在跳动,门悄悄敞开了;一道直落到底下的影子——不过是月亮的影子;其余的——是幻觉;唯一要做的——得去治疗。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凝神细听起来。他能听到什么?他能听到的,你当然知道,是长方木的清晰的噼啪声,接着——一片深沉的寂静:也就是——一张仅仅由一种簌簌声织成的网。这时,首先,一个当年曾摆设得相当阔气的角落里发出咝咝声;其次,因为耳朵听不到脚步声而出现的紧张氛围;还有,有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咽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