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8页)

浮士德博士忧伤地补充道:

“你最好说,到处用金钱都买不到幸福,用暴力得不到爱情。”

我问他们都去过哪些国家,靡非斯托非勒斯很乐意地勾画出一长串城市名:

“一开始,”他说,“我们来到意大利,看了看米兰、威尼斯、帕多瓦、佛罗伦萨、那不勒斯和罗马。在罗马,我的朋友特别羡慕至圣的教皇的生活,毫不留情地指责我没让他当教皇。后来我们去了潘诺尼亚和希腊。在希腊,我的朋友对于我没能生活在阿喀琉斯和赫克托尔的时代而深感遗憾。在那之后我们乘船来到埃及,在那里我指给博士看了金字塔,他非常想当一个法老。从埃及我们到达巴勒斯坦,但我不喜欢这个国家,我们便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去见苏丹索里曼,世界上所有统治者中最出色的那一位;若不是我的阻拦,博士肯定会改信穆罕默德的学说了。从君士坦丁堡我们到达莫斯科维亚(5)。浮士德博士在叶莲娜公爵夫人的宫殿里显示了自己的博学多才,但由于严寒,他没想留在那里。现在我们已去过不少德国土地上的城市,去过维也纳、慕尼黑、奥格斯堡、布拉格、莱比锡、纽伦堡和斯特拉斯堡。随后我们要去特坦克尔,然后再去法国和英国。”

靡非斯托非勒斯给我列数这一长串国家与城市的名单时,酒端上来了。在盛满莱茵葡萄酒的酒杯前我们的谈话活跃了起来。我竭力想弄清楚,两位新朋友是在多大程度上哄骗我,在多大程度上说真话,但他们俩人的回答总是闪烁其词,模棱两可。靡非斯托非勒斯不时地开着玩笑,像蛇一样躲避我的问题;而浮士德博士说话很少,似乎对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他什么也没否定,但也没肯定什么。不过,当我得知浮士德博士对魔法并不陌生时,我向他描述了自己去涅捷斯海姆来的阿格里巴那儿的情况。博士显然很感兴趣地听了我的述说后,说了下面一段话:

“我读过阿格里巴的著作,我觉得他是个十分勤奋的人,但缺乏才气。他研究魔法就像研究历史或其他科学一样。这就如同一个人想凭借埋头苦干来达到荷马那样尽善尽美的程度并深刻理解柏拉图。阿格里巴的所有著作不是建立在魔法试验的基础上——他一个人打开了通往这门科学的大门——而是建立在各种书籍的认真研究的基础之上的,正是这样。”我极力维护阿格里巴所起的作用,因为我的确认为《论探索隐深奥秘的》(6)是人类智慧的成果;但靡非斯托非勒斯插入了一段话,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先生们,不管你们怎样在准确说话上费脑筋,也不管你们怎样做魔法试验,你们所能得到的只是魔鬼世界中的可怜的一点东西,为了它根本不值得花费力气。对于那些强有力的人,假若亚当,或者所罗门,或者伟大的阿尔贝特(7),没有给他们戴上镣铐,那就不是你们与他们一争高低的事了。喏,别发哲学议论、分类推理了吧;我呢,真的,也不摆出学者的面孔,让我们尽情地快活快活吧!我们曾向我们的客人许诺过这一点。

酒馆里有很多人。靡非斯托非勒斯突然改变了自己脸上严肃的表情,换上一副名副其实的丑角面孔。他向周围的人说了句俏皮话,提议唱一首歌。有人围拢过来。靡非斯托非勒斯坐在桌子上,用洪亮的、相当悦耳的声音唱起一段豪迈奔放的歌,我只记得整个大厅的人们很快就都随着唱起的副歌词:

酒啊!酒!

来自莱茵河的酒

唱完歌,靡非斯托非勒斯又向听众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亲爱的先生们!旅行途中我们游览了你们的城市。我们对它的地理位置十分满意,很想为此向你们做一点感谢的表示。请允许我们款待你们每人一串甜美的嫩葡萄!”

大家都把这些话当成了玩笑,因为春天刚刚到来,藤上连一个绿叶也不会有,但靡非斯托非勒斯带着半正经半开玩笑的神色,开始履行自己的诺言了。他拿起两个盘子,把它们举起来,伸向因房间闷热而略微开着的窗户,同时做出副滑稽可笑的神秘样子,嘴里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仿佛咒语似的词句。人们看着他这套把戏,就像看一个可笑的丑角演员的乖张举动一样哈哈大笑。但几分钟后,靡非斯托非勒斯把盘子放回了桌子,盘子里摆满了一串串白葡萄和红葡萄。

当然,我毫不怀疑,在这个奇迹中暗藏着机敏的魔术师的花招,但当时我和别人一样十分诧异,不由自主地发出惊讶的赞叹声。靡非斯托非勒斯请所有的人都来品尝他的美味。每个大胆地走上前来的人都对葡萄的新鲜味道深信不疑,一时靡非斯托非勒斯成了人们一致赞叹的对象,人们带着敬畏的神情看着他,如同看一位巫师或一位魔法师;而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酷似一尊偶像立在一群市民中间,脸上露出路西勿罗(8)脸上那样的高傲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