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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克只是点头咧嘴笑笑。

听到舍尔曼的名字,杰斯特又感到一阵隐隐的悸动。

“你买了什么人寿保险吗?”

“没有。只给孩子们买了。”

“你有多少孩子?”

“十四个,”萨米说,“五个已经大了。”

兰克坐在飞机上吓得脸色惨白,开始神经质地胡说起来:“我和我老婆差点儿生了五胞胎呢。我们已经生了三胞胎和双胞胎啦。他们是我们头五个孩子。就在加拿大那对夫妇生了五胞胎之后不久我们生的。每次我和老婆想起加拿大的那五胞胎——他们生活富裕,父母有名有利——我们就觉得上火。我们也差点儿中头彩。每次我和老婆一干那事,我们就觉得我们这次能怀上五胞胎啦。但是我们只有三胞胎和双胞胎,还有几个零头。有一次我和老婆带上所有的孩子去加拿大看那家的五胞胎,他们在小玻璃房子里玩儿,结果我们的小家伙们都得了麻疹。”

“所以你有这么多孩子。”

“是啊,我们想中头彩呢。我和老婆都是天生的可以一胎生个两个三个的。但是我们从没怀过五胞胎。但是我们生三胞胎的事上了《米兰信使报》呢。那张简报我们放在镜框里挂在客厅墙上。养育这群孩子真是不容易啊,但我们从没放弃。现在我老婆到了更年期,也生不出来了。我也只好当萨米·兰克,当不了大人物啦。”

听了这怪诞而可怜的故事让杰斯特不由得也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失望。而一旦笑过,失望过并同情过,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拔出枪来。因为那一刻他被悲伤激发出来的激情种子已经开始开花。杰斯特偷偷从兜里掏出手枪,从飞机上扔了出去。

“什么东西?”兰克问,吓了一跳。

“没什么,”杰斯特说,他朝兰克瞟了一眼,只见他脸都绿了。“你想下去吗?”

“不,”兰克说,“我不害怕。”

于是杰斯特又继续盘旋。

从两千英尺的高空向下看,地球显得井然有序。一座小城市,像米兰,也是匀称的,就像一个完美的灰色蜂巢。周围的地形似乎是由公平的数学法则设计的,没有人为的地产法律或偏见的干扰。松树林是深色的平行四边形,还有方正的田野,长方形的草地。万里无云,飞机周围和上方的天空只有单调的蓝色,一望无际,无法想象这蓝色背后还会有什么。但飞机下方的地面是圆形的,地球是有尽头的。从这样的高度你看不到地球上的人和他们受到的点点滴滴的屈辱,从远处望去的地球只有完美无瑕,完整划一。

但是这种秩序和心灵有着相当远的距离,如果爱地球,就必须凑近它。杰斯特向下滑翔,盘旋在城市和乡村的低空,那整体的美感没有了,成为多彩多姿的景象。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差不多,但是土地在变化着。早春时节田野里到处像打了灰旧灯芯绒的补丁。而现在可以看到一些成熟的庄稼了:暗绿的棉花,还有分布很广又稠密的烟草地,还有绿油油的玉米。如果再向里看,城市就越来越复杂和狂乱。你可以看到一些秘密的角落里那些悲凉的后院。灰色的篱笆院墙、工厂还有呆板的主街。从天上望下去,人都缩小了,都有同样机械的脸孔,像上紧发条的木偶。他们似乎在随意发生的痛苦中机械地运动。你看不到他们的眼睛,最后这种情形终于忍无可忍。从远处看到的地球再美,也不如长久地注视一个人的一双眼睛来得真实有意义。哪怕是注视敌人的眼睛。

杰斯特看着兰克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杰斯特完成了他的奥德赛之旅,他的充满激情、友谊、爱和报仇之心的旅程就这样结束了。他把飞机轻轻停在机场,让兰克走出来——让他去和家人吹嘘炫耀,自己是多么出名,连杰斯特·克莱恩都邀请他坐飞机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