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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说抱歉有什么用啊,你得搬家。”

“抱歉,”舍尔曼说,“把你的狗弄死了。”

舍尔曼说这话的时候,杰斯特感到心里有一种甜蜜的冲动袭来,“忘了那狗吧,反正已经死了。但是你,我想让你永远活下去啊。”

“没人可以永远活着。但是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好好活。”舍尔曼又开始大笑。杰斯特想起爷爷那天的大笑不止,是因为谈起他死去的儿子。这种毫无意义地敲击钢琴键,毫无意义地大笑,更刺激了杰斯特内心的悲痛。

杰斯特实在是想警告舍尔曼,但是舍尔曼不听他的。现在就看杰斯特能想出什么办法了。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又能去找谁呢?他只好走了,留下舍尔曼一个人还坐在那里不停地大笑,不断地敲击着钢琴中央C键。

萨米·兰克不会做炸弹,于是找到聪明的麦克斯,他给做了两枚。前几天那种高涨的情绪:羞辱、气愤、被侮辱,还有自尊受伤的惧怕,等等,都几乎消失殆尽,当他拿着这两枚炸弹站在五月的天空下,从开着的窗户看到舍尔曼的时候,他的激情几乎已经被消磨没了。他站在那里发呆,几乎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浅薄的自尊心牵制着他要完成这项任务。舍尔曼在弹钢琴,兰克看着他觉得很纳闷,心想一个黑鬼怎么还能学会弹琴?然后舍尔曼又开始唱起来。他头向后仰,露出有力的黑色喉结。兰克就是瞄准他的喉结扔出了第一枚炸弹。因为他就离舍尔曼几步远,炸弹正中喉咙。扔出第一枚炸弹后,一种野蛮和舒畅的感觉回到兰克身上。他又扔出第二枚,房子立刻着火了。

人群已经聚集在马路两边和院子里。邻居,皮克先生小店里的顾客,还有马龙也来了。救火车发出尖厉的叫声疾驰而来。

兰克知道他杀死了这个黑鬼。但是他仍然等着救护车来,看着他们把尸体用布盖上。

房子外面的人群都聚在那里观望。救火车把火很快扑灭了,于是人们散去。他们把那架钢琴搬出来放在院子里。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也不知道。不久下起小雨来。皮克先生的蔬菜店和舍尔曼租的房子连着,那天晚上生意出奇地好。米兰新闻记者在《米兰信使报》早晨头版刊登了这起爆炸事件。

因为法官的家在城市另一角,杰斯特根本没有听到爆炸声,第二天早上看到报纸才知道。法官因为年纪大了,很容易动感情,看到消息后也是非常动情。他心神不安,想起过去和舍尔曼在一起的日子,让他本来就柔软的心肠受不了,他去了医院的停尸房,他没有看尸体,而是让人将尸体移到一块很好的墓地,他拿出五百块钱给舍尔曼办丧事。

杰斯特没有哭。他小心翼翼,几乎机械地把他准备给舍尔曼的那本琴谱《特里斯丹》包好,把它放到阁楼上,和父亲那些杂物放在一起锁起来。

雨下了一夜,现在终于停了。雨后的天空一派清新,呈现出柔和的蓝色。杰斯特去看被炸的房子,兰克家的四个孩子在那架钢琴上弹奏着“筷子”,现在钢琴已经破了,调不成调。杰斯特站在阳光下,听着已经不成调的曲子,心里充满悲伤和愤怒。

“你们的爸爸在家吗?”他问其中一个孩子。

“他不在家。”孩子说。

杰斯特回了家。他拿出那支手枪,就是他父亲曾用来自杀的那支枪,把它装进车里的抽屉。然后他开着车在城里慢慢地转悠,先去了纺织厂,打听兰克在不在。他不在那。不成调的“筷子”曲子,兰克家的孩子们,都像梦魇般跟着他,让他因为找不到兰克倍感沮丧,他用拳头猛烈地砸着方向盘。

杰斯特一直为舍尔曼担心,但他心里也绝没想到真的会发生。他真希望这不是真的,就是一场噩梦。那首“筷子”的曲子在残破的钢琴上发出的声音促使他下定决心要找到兰克。他又发动车子寻找,突然他发现兰克正在马龙的药店门厅里闲坐着。杰斯特停下车,推门进去向他示意:“兰克,你想和我去机场吗?我可以带你去天上兜风,你愿意吗?”

兰克正迷迷糊糊地打盹儿,没有看出杰斯特的企图,他自豪地笑了。他想: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连法官大人的孙子杰斯特·克莱恩都要带我去坐飞机啊!他欢快地答应着,立刻坐进了汽车。

到了莫斯训练飞机旁,杰斯特让兰克先坐下,然后他绕到另外一边坐进去。手枪就在他兜里。起飞之前,他问兰克:“你以前坐过飞机吗?”

“没有,先生,”兰克说,“但是我不会害怕。”

杰斯特起飞非常平稳漂亮,蓝天和新鲜空气很快让他麻木的心又活跃起来,飞机在爬升。

“是你杀死舍尔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