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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尔曼懒懒地躺在床上,杰斯特摆弄花儿的时候,他无精打采又无理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脸长得就像一个娃娃的屁股?”

杰斯特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这样的话,一时噎住了。

“无知,蠢笨,活像娃娃的屁股。”

“我才不无知呢。”杰斯特反驳说。

“你当然无知啦。你那张蠢脸上写着呢。”

杰斯特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喜欢做些画蛇添足的事情。在他放的花瓶背后藏着一个鱼子酱罐头,那是那天早上他从A&P商店买的,本来是想给舍尔曼的礼物,他曾夸口说他能一口气吃下去。现在被舍尔曼这么恶毒地攻击,他无法发泄愤怒。他精心摆放的花儿也得不到舍尔曼一点赞美肯定,连一个笑脸都没有。杰斯特现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理鱼子酱,因为他不想再忍受被羞辱了。他把鱼子酱藏在屁股兜里,所以坐下的时候必须十分小心。舍尔曼的房间现在被美丽的鲜花点缀,充满了花香,其实他是很喜欢的,但是他不屑向杰斯特说句感谢的话,有人伺候他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就拿杰斯特取笑(他还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已经让他失去了一瓶上好的真正鱼子酱,他本来可以放在冰箱里最明显的一层显摆好几个月,然后还可以给他那些最高贵的朋友们吃)。

“你看上去就像到了梅毒三期。”舍尔曼这样开始胡说。

“什么?”

“你在那里坐着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得了梅毒的德行。”

“我就是坐在一个瓶子上。”

舍尔曼没有问为什么杰斯特坐在一个瓶子上,而显然杰斯特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舍尔曼自己瞎猜地说:“坐在瓶子上……瓶子碎了吗?”

“你用不着这么粗鲁。”

“法国人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坐着的,当他们得了梅毒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法国服过短期兵役。”

杰斯特怀疑这是舍尔曼的谎言,但是他并没说什么。

“我在法国的时候,爱上过一个法国女孩。没有梅毒也没有其他毛病。是一个美丽的白百合花一样的处女。”

杰斯特换换坐着的姿势,因为在鱼子酱瓶子上坐久了不舒服。他总是被那些黄故事弄得很震惊,即使是像“处女”这种词他听上去也有些颤动,但不管是不是震惊反正他也是听得很入迷,所以他就等着舍尔曼接着说下去。

“我们订婚了,这位白百合花一样的姑娘和我。我把她弄到手。然后,女人嘛,就要和我结婚,婚礼准备在那个古老的大教堂——巴黎圣母院举办。”

“那是个天主教堂。”杰斯特纠正道。

“呃,教堂——天主教堂——你爱怎么叫都成啊。反正我们准备在那儿举行婚礼。给很多很多客人都发了请柬。法国人的亲戚朋友真多,一车都装不下呢。我站在教堂外面看着他们鱼贯而入,我不让任何人看到我。我就想看着这个庆典。这座美丽的古老天主教堂,还有盛装的法国人。每个人都很小鸟。”

“你是说他们都很漂亮吧。[33]”舍尔曼纠正他。

“嗯,他们都很漂亮也很像小鸟。这些亲戚朋友成群结队,都在等着我出现。”

“那怎么不出去见他们?”杰斯特问。

“你这个呆瓜。你难道不懂我根本就不想和那个白百合花的法国处女结婚啊。那天下午我就这么看着他们,那些盛装的法国人,他们等啊等啊,等我出来和这个姑娘结婚。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懂吧?到了晚上他们才明白我不想去结婚。我的‘未婚妻’晕过去了,她妈妈也发了心脏病,他爸爸就在教堂门口自杀。”

“舍尔曼·普,你是天底下最大号的牛皮大王。”杰斯特说。

舍尔曼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想入非非,什么也没说。

“你为什么撒谎?”

“也不完全是谎话啊,但是有时候我想到那个场景,很可能真实地发生,就告诉像你这种傻瓜呗。我这辈子很多时候都得编故事,因为真实的生活太无趣也太艰难啦。”

“那么,如果你假装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捉弄我?当我是容易受骗的人?”

“你就像巴纳姆描述的那种人。[34]如果你忘了巴纳姆和贝利大马戏团,提醒你一下。‘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有一个容易上当的人出生。’”舍尔曼想起安德森太太的事情,义愤填膺。他想让杰斯特留下来陪他,但又不知道如何说出挽留的话。舍尔曼穿着他最好的蓝色人造丝,白色镶花边睡衣,因此他高兴从床上起来炫耀一下。“你想不想喝点儿邦德陈年卡尔佛特威士忌?”

但是威士忌和高档的睡衣都不能引起杰斯特的兴趣。刚才舍尔曼说的下流故事让他错愕,但是又被他说自己为什么要撒谎的原因感动。“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你用不着靠谎言维系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