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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别人心思很有一套。”

“你是说你很有直觉?哈,我也是。”

舍尔曼不懂直觉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想如果他跟法官待上一段时间,他的词汇量会扩大很多。

“回到这封信来,”法官严肃地说,“称呼之后写:‘最近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法官又断了,声音放低了继续说着,舍尔曼琢磨着法官的心思,没有写下这句话。“多远算‘最近’你觉得?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想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样的话不该算最近。”

“完全正确。”法官语气坚定地说,“那这封信就重新换一种完全不同的写法。”

书房里那只镀金的钟这时敲响了十二点。“中午了。”

“是啊。”舍尔曼说,手里还拿着笔等着。

“中午我会中止我的工作,喝上今天第一杯甜酒。这是一个老人的特权。”

“您想让我帮您调酒吗?”

“那就太好了,孩子。你要不要来点儿波旁威士忌加清水?”

“波旁威士忌加清水?”

“我不是一个喜欢单独喝酒的人。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闷酒。”的确如此,以前他总是在喝酒的时候叫上园丁,维利丽,或者任何人和他一起喝。可是维利丽不喝酒,园丁后来也死了,所以很多时候法官只好自己一个人喝酒,但是他并不喜欢这样。“来一小杯甜酒陪我一起喝吧。”

这部分活儿很带劲儿,舍尔曼没想到这份工作还有这种好事。他说:“我当然乐意啦,先生。您喜欢怎么调?”

“水酒各半。水别太多。”

舍尔曼赶忙跑到厨房去调酒。他现在已经在担心午餐的问题了。如果他们要一起喝酒并且以后成了朋友,他就会被打发到厨房去和那些厨子们一起吃饭。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但他会很讨厌的。他不断练习着到时候自己要说的话,“我从不吃午餐的”或者“我早饭吃得太多,现在一点儿不饿”。他倒了一半酒掺了一半水进去,调了两杯,然后端回到书房。

法官呷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说:“这是前大教堂。”

“您说什么?”

“这是主教大人说的话,当他想直截了当地说话的时候他就这么开始。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喝酒时我跟你说的话都跟那封信无关。我的朋友提普·汤玛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帮手,或者叫终身伴侣?我的意思是,他给自己又找了第二任老婆。我的原则是不赞成第二次婚姻的。但是当我想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我活我的,他活他的[27]’,你明白吗,小子?”

“不明白,先生。不太明白,先生。”

“我在想我是否该去管他的第二次婚姻,而只谈谈他的第一个妻子。赞扬他的前妻而不提他的第二任妻子。”

“为什么只提一个呢?”

法官把头向后仰,“写信的艺术就在于此,你先要客气地问候个人的健康、妻子状况等这些,然后这些写完后,你就奔向主题,那才是这封信的目的所在。”

法官正喝在兴头上,也就在此时此刻,杰斯特出事了。

电话铃响了,开始法官接到马龙的电话,一时闹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龙说的似乎驴唇不对马嘴。“‘大男孩’在一场街头斗殴中死了……你是说杰斯特也打架了?”他重复着马龙的话,“我让人去到你店里接杰斯特。”他转向舍尔曼:“舍尔曼,你能去马龙的药店接一下我的孙子杰斯特吗?”舍尔曼这辈子从没开过车,却高兴地答应了。他看过别人开车,心想这没什么难的,他也可以,没问题。法官放下酒杯走去厨房:“维利丽,”他叫道,“我有个严重的事情要告诉你。”

维利丽看着法官的脸色,问“是谁死了吗?”法官没说话,于是她又问,“是布拉嬷嬷死了?”

法官告诉她是“大男孩”出了事,维利丽用围裙蒙住脸,大哭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做过有头脑的事情。”她这么说似乎是为了说明这事让她伤心欲绝,可是这件事发生在“大男孩”身上是多么不合理,多么令人震惊。

法官想安慰她,轻轻拍着她,就像个大狗熊。然后他去了书房,喝完了杯子里的酒,也把舍尔曼杯子里剩下的一饮而尽。之后他就到门口等杰斯特他们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早上发生的小小奇迹了。十五年来,每天早上他都百无聊赖地等待《米兰信使报》送过来,在厨房或者在书房里等报纸。当他听见报纸啪的一声响,他的心会跟着跳一下。但是今天早上,这么些年了第一次他忙得把报纸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心里高兴不起来,蹒跚地走到台阶下把躺在那里的《米兰信使报》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