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3/44页)

我想着哈珀夫人和其他不可能的事。

我们生活中最好也最坏的一点,便是我们拥有用不完的时间。

用不完的时间或许理论上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它可能会变成朝要害飞速踹起的一脚。

2

哈珀家的店是这附近的本地便利商店,和我住在费城地区的时候经常光顾的Wawa和7——11(8)完全不同。它以贩卖三样东西为特色:

威士忌,枪,弹药

店外的木质小招牌上赫然写着这几个大字,标志着这家便利店的与众不同。

虽然我只对这三样东西中的第一件有需要,但阿尔贝·加缪和我差不多每天都去哈珀家的店,买各色各样更平常一点儿的,没有列在木质招牌上的东西。

便利店的停车场上有个洞,洞里有个蜂巢,隔着车窗玻璃洞前的情形一览无余。温暖的月份,蜜蜂会带着让人生畏的狂热敬业精神“嗡嗡”飞舞,穿梭于洞口周围。今天,就在那个洞跟前,我开口问道:“你觉得她今天还会穿黑色吗,阿尔贝·加缪?”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起身。它正戴着小狗用的背带,这根背带把他绑在了汽车的安全带上,因为我们可不想让历史在这冰天雪地的佛蒙特州(9)重演。每次开车出门,我给它系安全带的时候,它从来不会抗议。只是,它并不太喜欢被紧紧扣着,这让我有些怀疑,既然它现在是一条狗了,那它还能不能回答那个最根本的问题呢。

(我给了它一份优渥的生活——最高级的狗粮,一天二十四小时和我待在一起,我爱他胜过爱一个人——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有时候我很疑惑,阿尔贝·加缪是不是真的想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我明白,它前世里所完成的那些作品,都在逼着我们在荒诞之中努力寻找意义,甚至是寻找希望和美丽。可它创造出来的虚构世界却常常凄凉绝望,就像我们眼下共同生活的世界一样。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喜欢哈珀夫人,是吗?”我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挠它的脑袋,“别担心,谁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的,阿尔贝·加缪。就算是女人也不会,永远不会。你和我,我们永远都会拥有彼此。”

它抬起头,哀哀地叫了几声,于是我解开它的安全带扣,把它移到了我的大腿上。

它爬上我的身体,把前爪靠在我的胸口上,又舔了舔我的脸。好像是在证明自己是个好情人。

“好啦,阿尔贝·加缪,出了名讨女人喜欢的男人,法国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外加人类生存状况的勇敢探索人。我们复习一遍之前的行动计划吧。”

它继续舔我的脸。

“如果她还是穿着一身黑,我们就买日常用品,像往常一样离开。但只要她穿了随便哪种其他的颜色,我们就试着闲聊一下,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展。”

我那条小狗加缪的脸和我的脸只隔了几厘米远——我的脸颊上能感受到它温暖刺鼻的呼吸和又冷又湿的鼻子。

“说不定她会给你找一条小母狗。”我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它并不相信——又或许它是担心缺少一只眼睛的缺陷让它不配再拥有伴侣。这很难说。“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我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阿尔贝·加缪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拍着车窗。和我分开让它非常焦虑。我倒是想把它带进店里,可它之前有好几次对着哈珀夫人狂吠,有意要破坏我的爱情生活。它不愿和其他人分享我。我把身体的重量撑在木头手杖上,把左手的手掌放到阿尔贝·加缪正在扒着的车窗玻璃上,然后说:“没事的,我的小兄弟(10)。我很快回来。”

哈珀夫人正在收银机旁边给一位顾客结账,一个穿着法兰绒夹克的男人,买了一大堆多得吓死人的烘豆罐头(11)。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上衣。

所有的血色退潮一般从我脸上消失,我感觉头晕目眩。

这是她丈夫心脏病发作去世后的一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见她穿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

不过深蓝色在本质上与黑色非常接近。在某些光线下,深蓝色被误认为是黑色的概率非常大。这就给我造成了一种颇为棘手的、进退两难的局面。

在墙上安着的各色鹿头、熊头下面行进的时候,我琢磨着哈珀夫人是不是无意中误穿了深蓝色。在清晨的光线里,它看起来会像是黑色吗?又或许,她会慢慢过渡到更加鲜艳的色彩,如果是这样,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那盏所谓的绿灯有没有向我亮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