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第3/5页)

“我可以换衣服,”我飞快地说,“我不知道我们要去正式的场所。不是说我完全不期待你带我去稍微正式的地方。我是说,我带我自己去,而你带你自己去,我们只是同车前往。”

“你看起来很美,”他说,“我永远都是这种装扮。”

“休假日也是?”

“呃,我是英国人。”他回答,给我一套解释。接下来,他解开领带,挂在门内的把手上。

“我大学的时候,有人这么做,就表示在……”我突然中断,想起这个举动的真正涵义——请勿入内,你的室友正在办事,“表示,呃,你正忙着准备考试。”

“真的?”葛拉弗医生说,“真奇怪。在牛津大学,这表示你的室友正在里面做爱。”

“我们该走了。”我飞快地说,希望他并未注意到我面红耳赤,或是我和一只兔子同住,又或者我的臀部如此巨大,恐怕塞不进他停在我家汽车专用道上的那辆小型运动车。

他为我打开车门,等我系好安全带才发动引擎。他加速时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我想在吃晚饭前先跟你说清楚,”他说,“我叫克里斯蒂安[1]。”

我瞪着他。他该不会是某种正统派教徒,除了本分外的对话,就只和相同信仰的人打交道?他该不会以为,我怀有某种私奔的欲望,而他正是我的彼岸?好啦。也许这个比喻与现实相距不远。

呃,没关系。因为薛的案子,无论吃饭、睡觉或是呼吸,都和宗教有关。现在的我,比之前尚未揭开这层面纱的自己,对宗教更有包容心。如果宗教对于葛拉弗如此根本,到了需要在谈话前先行坦承的程度,那我也可以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是无神论主义者,”我说,“但你知道,我爸是一位犹太祭司,如果你对这点有问题,我可以找别的医生和我讨论,我也会感激你不会试图开犹太医生的玩笑。”

我一口气畅所欲言。

“呃,”他边说边瞄我一眼,“你可以直接叫我克里斯。”

我确定“美国礼仪之母”艾米莉·博斯特没有谈论过这个主题。不过,我们一直等到吃完主菜,才开始谈论如何处决一个人,这似乎是比较谨慎周到的做法。

餐厅位于欧佛一幢老式殖民地时期风格建筑内部,脚下的地板如海洋般晃动,喧扰忙碌的厨房位于另一端。女主人沙哑又如蜜糖般流泻的嗓音,亲切地招呼医生的名字。

克里斯蒂安。

我们坐下来的房间只有六张桌子,摆着不甚协调的亚麻桌布和碗盘杯子。回收的酒瓶内点着蜡烛,墙上挂满各式大小尺寸形状的镜子,让我的个人形象照映于九层地狱,但我几乎没注意到。我喝水喝酒,假装自己不想吃店内供应的新鲜奶油烤面包,以免影响之后的食欲,或是因讨论薛的处决而破坏食欲。

克里斯蒂安向我微笑:“我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被迫去想象,失去了心该怎么活下去。但我必须坦承,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竟会如此真实。”

侍者端着我们的餐点到来。整份菜单满是令人雀跃的料理——越南鱼汤、蜗牛形状的肉馅水饺、西班牙香肠点心。前菜的描述都让我口水直流:手工制作的,以洋蓟菜心、烤茄子、什锦奶酪、香甜的烤红椒和黄椒为佐料的新鲜意大利欧芹通心粉,淋上晒干的番茄奶油酱;无骨鸡肉薄片、新鲜菠菜、阿西亚格奶酪、甜洋葱圈和烟熏五香火腿薄片依次排列,佐以意大利宽面条和马色拉白葡萄酒番茄酱;烤无骨鸭胸薄片佐以晒干的樱桃制成的樱桃酱和菰米薄煎饼。

我大胆期望,自己也许能成功地让克里斯蒂安以为我的腰围不如看起来那么宽大。我刻意勉强吞咽,只点一盘开胃菜。我满心盼望,克里斯蒂安会点小火炖煮的小羊腿或者牛排薯条,这样我就可以假装尝尝看。然而,当我撒谎解释自己并不是很饿的时候,他表示一盘开胃菜对他也已足够。

“据我的推断,”克里斯蒂安说,“被施以绞刑的犯人,脊骨将会断裂,导致呼吸立即停止。”

我尽力去理解他的解释:“你的意思是,他的脖子会断裂,因而停止呼吸?”

“正是。”

“这样算脑死亡吗?”

隔壁桌的情侣朝我瞥了一眼,我立刻明白自己讲得太大声了。某些人不喜欢把死亡和晚餐混在一起。

“呃,不尽然。造成脑缺氧引起反射停止,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正是用来检查脑干功能的方法。问题在于,你们不能让他的绞刑持续过久,否则他的心脏会停止跳动,他便会失去捐赠者的资格。”

“那应该怎么做?”

“你必须让本州同意,只要呼吸一停止,便把身体从索套上解下,接着立刻为他插管,保护心脏,然后再进行脑死亡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