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第2/2页)

针对这点,我的确无从辩驳。在所有我与薛度过的时间里,他从未引用过《新约圣经》,更不常常起誓,还常常迸出反叛政府的言论。“你说得在理,”我说,“他正尝试做一件没人做过的事。他对现状提出质询和疑问,并试图提出一种更好的方法,愿意为了实现它而死。”我扬起一边的眉毛,“你们想想吧,耶稣和一位如同薛·布尔能的男人是有着诸多共同点的。”

我点头走下花岗岩花台,从群众之中开出一条路,朝着安全警卫室走去,一位监管人员让我通过。“神父,”他边说边摇头,“你不知道自己刚刚踏入了一串多么大的‘你知道吗’的麻烦。”这一瞬间,我的手机仿佛实时证据一般响起,华尔特神父愤怒地要我立刻回圣凯瑟琳教堂。

我坐在教堂的第一排座椅上,华尔特神父在前方来回踱步。

“如果我把这一切都归为圣灵感动呢?”我刚开口提议,马上就接收到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不明白,”华尔特神父说,“你为什么会在电视直播里说出那样的话,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不是故意……”

“你不知道那会让人们对圣凯瑟琳教堂的热度减退吗?”他沮丧地坐在我旁边,头向后靠,仿佛在向上方的耶稣受难像祈祷,“迈可,老实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温和地说,“你是一个年轻、英俊、聪明、正直的青年。你可以在教廷留名,拥有自己的教区,在罗马服事,得到所有你想要的。可我却收到一份来自检察总长办公室的证明书副本,指出薛·布尔能的精神辅导员,也就是你,相信通过器官捐赠可以得到救赎?然后我打开午间新闻,看见你在街头演说,听起来就像……就像……”

“什么?”

他摇摇头,简洁地称我为异教徒。

“你读过德尔图良的著作。”他说。

我们在神学院里都读过。他是一位正统的基督教历史学家,其著作《反异端的法规》是之后《尼西亚信经》的先驱。德尔图良创造了信仰准则概念,取基督的所有教导为准则,之后不增加,也不减少。

“你知道天主教为何能存在两千年之久吗?”华尔特神父说,“因为有德尔图良这样的人存在,他知道我们不能随便编造事实。人们对梵蒂冈二世教皇的变化感到失望,甚至要恢复拉丁文弥撒。”

我深吸一口气:“我认为,身为精神辅导员能帮助薛·布尔能达成心愿,这样他才能平静地面对死亡,而不是我们要他怎么做,他才算是一位好的天主教徒。”

“上帝,”华尔特神父说,“他怎么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

我面露不悦:“他没有哄我。”

“他根本是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看你,今天电视上的你看起来就像他的媒体公关……”

“你相信耶稣是为一桩使命而死的吗?”我打岔。

“当然。”

“那为什么薛·布尔能不被允许做同样的事?”

“因为,”华尔特神父说,“薛·布尔能不是为其他任何人,而是为自己的罪而死的。”

我恐惧了起来。呃,我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吗?

华尔特神父叹了口气。“我并不赞成死刑,但我理解这项判决的存在。他杀了两个人,警察和小女孩。”他摇摇头,“迈可,拯救他的灵魂,别试图拯救他的人生。”

我抬起头:“如果当时,和耶稣留在花园的一名使徒保持清醒,你认为事情将如何发展?如果他们让耶稣逃过被逮捕的命运?如果他们试着救他一命?”

华尔特神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不会真的认为薛·布尔能是耶稣吧?”

我没有。

有吗?

华尔特神父整个人垮在座椅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迈可,”他说,“放几个星期的假,去别的地方祈祷。想想你做的事,和你说过的话。”他抬起双眼看我,“不要再以圣凯瑟琳教堂的名义前往监狱了。”

我环视这座内心已滋生情感的教堂。擦得发亮的座椅,透过彩绘玻璃洒落的光线,覆盖圣杯的丝绸所发出的私语,捐献箱上方的蜡烛舞动的火焰。你的宝藏在哪里,你的心就在哪里。

“我不会以圣凯瑟琳教堂的名义去监狱,”我说,“而是以薛的名义前去。”

我沿着走廊向外走,经过布告栏,上面的消息提到,教堂会众的奉献将帮助一位来自津巴布韦的男孩。当我穿过教堂的双重大门,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明亮,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