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

“为什么?”琼·尼尔森问。她的声音嘶哑悲伤,大腿上的双手交缠紧扭。“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她抬起双眼注视薛,“我让你进我家,给你一份工作。我信任你,你却拿走了我的全部。”

薛的嘴无声抽动着。他在透明亭内动来动去,有时还会用额头撞墙。他的双眼惊惶不定,好像在尽全力组织想说的话。

“我可以补偿这一切。”他最后说。

“你做什么都没有用。”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另一个小女儿……”

琼的态度变得强硬:“不准你谈她,别喊她的名字。只要告诉我实话。我等这个答案等了十一年。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做。”

他用力闭上眼睛,眉间突然渗出汗珠。他正在低喃,仿佛在说服自己或者琼的小小哀求。我身体前倾,厨房的噪音却抹去了他的话。烤架上烘烤的食物被移开,我们全部都听见了薛沉重清晰的声音:“她最好死了算了。”

琼整个人弹起来。她的脸极度苍白,我怕她随时会晕倒,所以站起来以防万一。她的双颊充盈着炽热的鲜血。“你这混账。”她说完之后,便往外跑。

玛吉用力拉拉我的夹克。“去。”她说。

我尾随琼,经过两位警官,穿过休息室。她闯过双重大门,直接进入停车场,都来不及前往控制室用访客证换回驾照。我想,她宁可跑一趟,付钱申请一张新驾照,也不愿再踏入监狱一步。

“琼!”我喊,“拜托,等一下!”

我总算把她逼到车子的一角,那是一辆老旧的福特车,排气管围绕在后方的保险杠上。她哭得相当厉害,手抖到连钥匙都插不进去。

“让我来。”我打开门,扶着门让她坐下,但她不肯,“琼,我很抱歉……”

“他怎么能那么说?她只是个小女孩。一个美丽、聪明、完美的小女孩。”

我紧紧抱住她,让她在我肩头哭泣。晚些时候,她一定会后悔这么做,一定会觉得是我操控了局势。但现在我抱着她,直到她能自行呼吸为止。

赎罪往往只对犯罪者有意义。耶稣也许会原谅薛,但如果薛不能原谅自己,那又有何意义呢?就是这股冲动,让他想捐出自己的心脏,也正是这股冲动,让我想帮助他,因为这能撤销我先前投下的死刑赞成票。我们无法抹去自身的过错,便试图做一件好事,再用其他行为来让他人不去注意到这一点。

“我希望能认识你死去的女儿。”我温柔地说。

琼推开我。“我也希望你认识她。”

“我并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薛真心想赎罪。他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好事,会随着他的死亡而实现。”我看着沿监狱围墙安置的高压电线,仿佛一位想成为拯救者的男人头上的荆棘王冠,“他曾经夺走你的家人,”我说,“如果没什么其他的问题,至少,让他帮你留住克莱尔。”

琼钻入车中。她手忙脚乱地倒车,依然泪流满面。我看见她的车停在监狱出口,警示灯于原地闪烁不已。

突然,刹车灯亮起,车子加速往后倒车,在距离我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停下来。她摇下驾驶座的车窗。“我接受他的心脏,”琼混浊的声音说,“我会接受它,然后,我要看着那畜生被处死。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扯平。”

我惊吓地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不住地点头。我看着琼驾车离开,闪烁的后灯就像恶魔的眼睛一样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