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可

薛·布尔能在牢房里走来走去,每走十五步就会一转脚跟,朝反方向走。“薛,”我试图让他镇定,也让自己镇定,“会很顺利的。”

我们等待警官前来,带他去和琼·尼尔森进行恢复性司法会谈,两人都很紧张。

“跟我说话。”薛说。

“好,”我说,“你想聊什么?”

“我该说什么。她会说什么……我知道,我一定讲不好。”他抬头看我,“我一定会搞砸。”

“薛,说你需要说的就好。这对每个人都很困难。”

“当你知道跟你讲话的人把你当成人渣,情况只会更糟。”

“耶稣会帮忙。”我指出,“而且,这不像他出席尼尼微城的星期二祝酒大会那样。”我打开《圣经》,翻到《以赛亚书》,“主耶和华的灵在我身上,因为耶和华吩咐我,叫我传好信息……”

“可不可以就这么一次不用讨论《圣经》?”薛嘟哝着。

“这只是个例子,”我说,“耶稣说,当他回到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的犹太会堂时,全体会众有一大堆问题。以前那些人和他一起长大,认识行神迹前的他。在人们开始起疑前,他该怎么做?他给予大家期待听到的那个词。他给了他们希望。”我看着薛,“那正是你需要对琼说的。”

这时,I层的门打开,六位身穿防弹衣、脸部佩戴面罩的警官入内。“等到仲裁人叫你开口时再说话。请确实地告诉她,为什么这对你而言如此重要。”我给他最后一分钟的进攻指挥。

这时候,第一位警官来到牢房门口。“神父,”他说,“我们必须请你在楼下与我们会合。”

我看着他们把薛带出I层。用你的心说话,我看着他离开时心想。这样,她就会知道这值得接受。

有人告知过我,薛将被如何安置。他的双手和脚踝都会被铐起来,这两处铐链会和腰部的铁链连在一起。他必须在众警官包围成的人体盒子中缓慢前行,被带到现在改装成犯罪者辅导处的自助餐厅。典狱长先前解释过,当他们替重大刑犯进行团体辅导时,会先搬来几个大型金属盒,囚犯会被带进这些迷你牢房,辅导员则坐在自助餐厅的椅子上与他们对谈。“这是团体治疗,”科因典狱长自豪地解释,“不过,他们依然被监禁。”

玛吉游说过,希望能采取面对面会谈,失败后,她希望能够采用以透明亭相隔的方式。但我们人数过多,还得把仲裁人和琼也算进去。虽然我曾经见过一共十人的家庭全部塞进一间这种阻断肢体接触的透明亭探望一位囚犯。尽管我和玛吉一样认为,我们没有在一开始就获得优势,但比起其中一位参与者如同沉默的羔羊般被五花大绑后拴在木板上动弹不得,现在这样其实挺不错了。

仲裁人是位女性,叫艾比盖尔·亨瑞克,由受害人援助师的办公室派遣,对处理这类场合游刃有余。她和琼正在休息室一端默默谈话。我入内后,马上往琼的方向走去:“谢谢。这对薛意义重大。”

“我决定前来,并不是为了他。”说完,琼立刻转向艾比盖尔。

我鬼鬼祟祟地走过房间,坐在玛吉旁边。她正用粉红指甲油在长袜上画线。

“我们麻烦大了。”我说。

“是吗?他还好吗?”

“他吓坏了。”她抬起头,我借着朦胧的光线瞥了她一眼,“这淤青,你怎么弄的?”

“我在业余时间练习拳击,是新罕布什尔州的轻中量级冠军。”

门口传出嗡嗡声,科因典狱长入内:“一切准备就绪。”

他领我们穿过金属探测器,前往自助餐厅。玛吉和我早已清空口袋,脱下夹克。琼和艾比盖尔意识到,这是时常进出拘留所、和囚犯有关系的人,和一位拥有正常生活的人之间的不同。一位全身着防暴服的警官为琼打开一扇门。琼一面往里走,一面惊恐地盯着他。

薛坐着的地方看起来像一间电话亭,外面用螺母、门闩和金属扣钉得密不透风。我走进房间,薛的眼神正焦急地寻找我,一看见我们便马上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琼整个人动弹不得。

艾比盖尔拉着她的手臂,领她坐在透明亭前方排成半圆形的四张椅子上。玛吉和我补上剩下的两个座位,后方则站着两位警官。隔着一段距离,我能听见某处正在烧烤的滋滋声。

“好,我们开始吧。”艾比盖尔说,然后作自我介绍,“薛,我是艾比盖尔·亨瑞克,是今天的仲裁人。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他迟疑了片刻,看起来快昏厥了。

“被害人-犯人调解计划,是被害人在安全保护下和犯人面对面的机会。”艾比盖尔解释道,“被害人可以告知犯人,此桩罪行带来的生理、心理和金钱伤害,也有机会解开罪行之后无法解答的疑惑,并试图直接与犯人达成补偿罪过的方案——心理或金钱方面。犯人也能针对自身行为获得负起责任的机会。在场的人是否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