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多布斯(第4/5页)

奥尔是个怪脾气的小矮人,是个奇特而可爱的侏儒,他心思猥亵,却身怀无数有用的技能,这将使他终身处于低收入群体。他能够使用烙铁把两块木板钉在一起,既不让木板开裂,又不把钉子砸弯。他会钻孔。约塞连住院期间,他在帐篷里又营造了许多东西。他在水泥地上连挫带凿,开出一条完美的槽沟,这样,从他先前建在外面高台上的油箱一路引向炉子的细长汽油管道就可以与地面平齐了。他用多余的炸弹零件给壁炉做了几个柴架,在上面堆满粗大的次等圆木,又用染色木条把他从三流杂志上剪下来的一些大波女人的照片镶嵌起来,挂在壁炉架上面。奥尔会开油漆桶。他会调配油漆,稀释油漆,清除油漆。他会砍劈木头,用尺子测量东西。他知道如何生火。他会挖洞。他还有一项真正的本事,就是知道如何用罐头筒和水壶从食堂边的水箱里给他俩运水过来。他能够一连几个小时埋头于一件无足轻重的工作而不感到烦躁和无聊,不知疲倦,像个树桩,也几乎跟树桩一样不声不响。他对野生动物有着不可思议的了解,他不怕狗,不怕猫,不怕甲虫,不怕飞蛾,还不怕吃小鳕鱼或内脏之类食物。

约塞连阴郁地叹息一声,开始思考谣传中的轰炸博洛尼亚的任务。奥尔正在拆卸的阀门跟拇指差不多大小,除了外壳,共有三十七个独立的零件,其中很多特别细小,奥尔不得不用指甲尖紧紧捏住它们,才能把这些零件按类别整齐地摆放在地面。他从不加快或者放慢速度,从不疲倦,从不暂停一下他那细致严密、有条不紊而单调乏味的工作的进程,除了带着一脸狂热的恶作剧神情斜眼瞟一下约塞连。约塞连努力不去看奥尔。他细数那些零件,以为这样在心里就可以摆脱奥尔。他转过脸去,闭上眼睛,结果却更糟,因为现在他只听到了声音:手与轻巧的零件之间那轻微、令人发狂、不屈不挠、清晰可闻的咔哒声和沙沙声。奥尔有节律地喘着气,声音有如打鼾,令人厌恶。约塞连握紧拳头,眼睛盯着那把长长的骨柄猎刀,它插在皮套里,悬挂在帐篷里那个死人的行军床上方。他一想到要刺死奥尔,紧张的情绪便松弛下来。谋杀奥尔的念头如此荒谬,他开始认真考虑起来,满脑子都是古怪的奇想和魅惑。他仔细打量奥尔的后颈,寻找延髓可能的位置。只要在那里轻轻一戳,准会杀掉他,这样一来,他们俩那么多令人苦恼的严重问题就都解决了。

“疼吗?”恰好在这个时候,奥尔问道,仿佛是出于自卫的本能。

约塞连紧盯着他。“什么疼?”

“你的腿,”奥尔神秘地怪笑一声,说,“你还有点瘸。”

“那只是习惯,我想,”约塞连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呼吸,“也许很快就会好的。”

奥尔在地上侧转身子,再单腿跪地起身,面向约塞连。“你还记得,”他沉思般慢吞吞地说,显出竭力回忆的神情,“那天在罗马打我脑袋的那个妓女吗?”约塞连受了捉弄,不由得恼火地叫了一声,惹得奥尔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要拿这个妓女跟你做个交易。你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那天她为什么拿鞋打我的脑袋。”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干过内特利的妓女?”

约塞连惊讶地笑了。“我?没有。现在告诉我那个妓女为什么拿鞋打你。”

“那不是我问的问题,”奥尔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那只是交谈。她装得好像你干过她。”

“我没有。她怎么装的?”

“她装得好像不喜欢你。”

“她谁也不喜欢。”

“她喜欢布莱克上尉。”奥尔提醒道。

“那是因为他把她看得一钱不值。谁都能用这一招勾上姑娘。”

“她脚上戴着一个奴隶脚镯,上面有他的名字。”

“他逼她戴上那玩艺,为的是刺激内特利。”

“她甚至把她从内特利那儿得来的钱给了他一些。”

“听着,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你有没有干过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谁他妈的是你的女人?”

“就是那个拿鞋打我脑袋的妓女。”

“我跟她睡过几次。”约塞连承认道,“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也不喜欢你。”

“她喜不喜欢我,我他妈干吗在乎?她有多喜欢你,就有多喜欢我。”

“她有没有拿鞋打过你的脑袋?”

“奥尔,我累了。你为什么不能饶了我?”

“嘿,嘿,嘿。罗马那个干瘦的伯爵夫人和她干瘦的儿媳怎么样?”奥尔兴致高涨,顽皮地追问道,“你有没有干过她们?”

“唉,真希望能有机会。”约塞连诚实地说道,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他想象她们小巧而柔软的屁股和乳房在他用手抚弄时那种淫欲、堕落的习惯性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