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达克特护士(第5/6页)

“我才是那个不适合留在军队里的人,”邓巴嫉妒地哀叹道,“那是我做的梦。”

“不是因为梦,邓巴,”约塞连解释说,“他挺喜欢你的梦,是因为我的人格,他认为它分裂了。”

“它正好从中间分开。”桑德森少校说。他临时系上了那双笨重的步兵军鞋的鞋带,又用芳香护发油把乌黑的头发梳理光滑,使之硬挺些。他虚伪地笑着,以显得通情达理而又和蔼可亲。“我这么说不是要伤害你、侮辱你,”他带着一脸伤害人、侮辱人的得意神情继续说道,“我这么说也不是因为我恨你,想要报复你,我这么说更不是因为你拒绝了我,严重伤害了我的感情。不,我是医务工作者,我是冷静客观的。我给你带来了非常坏的消息。你有勇气接受吗?”

“上帝啊,不!”约塞连尖叫道,“我会立刻崩溃的。”

桑德森少校顿时勃然大怒。“你就不能做对一件事情吗?”他恼怒得一脸通红,两只拳头一起猛砸他的桌子,“你的毛病在于你自以为了不起,什么社会习俗都不遵守。你大概也瞧不起我吧,只因为我的青春期来得迟一点。好吧,你知道你是什么?你是个失意、不幸、幻灭、散漫、不适应环境的年轻人!”桑德森少校一口气背了这一串贬义词,似乎沉稳了些。

“是,长官,”约塞连谨慎地承认道,“我想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你还不成熟,还没能适应战争的局面。”

“是,长官。”

“你对死有一种病态的厌恶。你在打仗而且随时可能掉脑袋,对此你大概也心怀怨恨吧。”

“岂止是怨恨,长官,我简直是满腔怒火。”

“你有根深蒂固的焦虑情绪。你又不喜欢偏执狂、恶棍、势利小人和伪君子。你下意识地恨许多人。”

“是有意识,长官,有意识。”约塞连连忙纠正道,“我有意识地恨他们。”

“一想到被掠夺、被剥削、被贬低、被羞辱、被欺骗,你就满怀敌意。痛苦使你沮丧,无知使你沮丧,迫害使你沮丧,暴力使你沮丧,贫困使你沮丧,贪婪使你沮丧,罪恶使你沮丧,腐败使你沮丧。你知道吗,说你是个躁狂的抑郁症患者,我一点也不会吃惊!”

“是,长官,也许我就是。”

“别想否认。”

“我没否认,长官,”约塞连说,并很高兴他们之间终于达成了奇迹般的一致,“我承认你说的一切。”

“那么你承认你疯了,是吗?”

“疯了?”约塞连大为震惊,“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疯了?你才疯了呢!”

桑德森少校又气得涨红了脸,用两只拳头一起猛砸他的大腿。“竟然说我疯了,”他唾沫四溅,愤怒地叫喊道,“这是典型的施虐狂和报复偏执狂的反应!你真的是疯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发我回国呢?”

“我是要打发你回国!”

“他们要打发我回国了!”约塞连一瘸一拐地走回病房时,喜气洋洋地宣布道。

“我也是!”安·福尔蒂奥里喜悦地说,“他们刚才来病房告诉我的。”

“我怎么办?”邓巴性急地质问医生们。

“你吗?”他们粗暴地回答道,“你跟约塞连一起走。马上回去参加战斗!”

于是他们都回去参加战斗了。救护车把约塞连送回到中队时,他极为愤怒,一瘸一拐地去找丹尼卡医生讨个公道。医生阴郁地盯着他,一脸的苦恼和轻蔑。

“你!”丹尼卡医生悲哀地大声指责道,他满脸厌恶,两只眼睛下面的蛋形眼袋都显得严厉而苛刻。“你一心就只想着自己。去看看那条轰炸线吧,要是你想知道在你住院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

约塞连大吃一惊。“我们要输了吗?”

“要输了?”丹尼卡医生叫道,“自从我们攻占巴黎以后,整个军事形势简直就要完蛋了。”他停了一下,满腔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忧愁,并暴躁地皱起眉头,好像这全是约塞连的错,“美国军队正在向德国领土推进。俄国人夺回了整个罗马尼亚。就在昨天,第八集团军的希腊部队攻占了里米尼。德国人正在到处挨打!”丹尼卡医生又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出一声悲伤的尖叫。“再没有德国空军了!”他哀号道,又似乎立刻要大哭起来。“哥特人的整条战线就要崩溃了!”

“那又怎样?”约塞连问,“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丹尼卡医生喊道,“如果不很快发生什么,德国人可能会投降,然后我们都会被送往太平洋战区!”

约塞连呆呆地望着丹尼卡医生,满心的疑惑和惊慌。“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啊,你笑起来倒是很轻松。”丹尼卡医生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