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达克特护士(第3/6页)

可是邓巴因为经常性的头痛而感到恶心和晕眩,无心跟桑德森少校合作。饿鬼乔倒做了许多噩梦,因为他已经完成六十次飞行任务,又在等着回家了,但他到医院来,却一点也不肯跟人分享。

“就没人为桑德森少校做过什么梦吗?”约塞连问,“我不想让他失望,他已经觉得被人抛弃了。”

“听说你受了伤,我一直在做一个非常奇特的梦。”牧师坦白说,“以前,我每天夜里不是梦见我老婆就要死了,或被人谋杀,就是梦见孩子们被营养食品噎死。现在我梦见我在没顶的深水里游泳,一条鲨鱼在咬我的左腿,部位正是你缠绷带的地方。”

“这个梦太美妙了,”邓巴宣布道,“我敢打赌,桑德森少校肯定会喜欢。”

“这个梦太可怕了!”桑德森少校叫道,“里面全是痛苦、伤残和死亡。我敢肯定,你做这个梦就是想激怒我。你知道,做出这种恶心的梦,我都不敢说你该不该留在军队里了。”

约塞连觉得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也许你是对的,长官,”他狡猾地建议道,“也许我应该停飞,回美国去。”

“你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你这样一味胡乱地追逐女人,不过是要缓解你潜意识里对性无能的恐惧?”

“是的,长官,我想到过。”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缓解我对性无能的恐惧。”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另找一项有益的业余爱好呢?”桑德森少校友好而关切地问道,“比如钓鱼。你真觉得达克特护士那么有吸引力吗?我倒觉得她相当骨感。你知道,相当平淡、多骨。像条鱼。”

“我不大认识达克特护士。”

“那你为什么抱她的胸脯呢?就因为她有胸脯吗?”

“那是邓巴干的。”

“喂,别又来这一套,”桑德森少校尖刻而轻蔑地叫喊道,并厌恶地把铅笔猛地一掷,“你还真以为假装成另一个人就能开脱罪责了?我不喜欢你,福尔蒂奥里。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喜欢你。”

约塞连感到一股忧虑像冰冷潮湿的风一样吹透全身。“我不是福尔蒂奥里,长官,”他怯怯地说,“我是约塞连。”

“你是谁?”

“我叫约塞连,长官。我是因为一条腿受了伤而住院的。”

“你叫福尔蒂奥里,”桑德森少校好斗地反驳道,“你是因为唾液腺结石住院的。”

“噢,得了吧,少校!”约塞连火了,“我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这里有一份美军正式记录可以证明。”桑德森少校反驳道,“你最好自我约束一下,不然就来不及了。起先你是邓巴,现在你是约塞连,下一回你就要声称是华盛顿·欧文了。你知道你出了什么毛病吗?你得了人格分裂症,这就是你的毛病。”

“也许你是对的,长官。”约塞连圆滑地赞同道。

“我知道我是对的。你有严重的受迫害情结,你觉得大家都想伤害你。”

“大家确实都想伤害我。”

“瞧见了吧?你根本不尊重极度权威和旧式传统。你又危险又堕落,应该把你拉出去枪毙!”

“你这是说真的?”

“你是人民的敌人!”

“你疯了吗?”约塞连叫喊道。

“不,我没发疯。”多布斯在病房里怒吼作答,他以为这只是窃窃的耳语,“我告诉你,饿鬼乔看见他们了。昨天他飞去那不勒斯给卡思卡特上校的农场装运黑市空调机,就看见他们了。他们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人员补充中心,满满住了几百个飞行员、轰炸手和机枪手,都在准备回国。他们完成了四十五次飞行任务,就这么些。几个戴紫心勋章的飞得还要少。国内来的一批批补充人员全都拥进了别的轰炸大队。他们要求每个人至少在海外服役一次,行政人员也不例外。你难道不读报纸吗?我们应该马上杀了他!”

“你只要再飞两次就行了,”约塞连低声说服他,“为什么要冒险?”

“飞这两次也可能被打死。”多布斯恶狠狠地回答道,嘶哑的嗓音在颤抖,“明天早上他从农场开车回来,我们第一件事就把他杀了。我这儿已经有枪了。”

约塞连吃惊地瞪眼看着多布斯从衣袋里抽出一把手枪,高高举在空中炫耀。“你疯了吗?”约塞连慌乱地嘘他,“快收起来。把你那白痴嗓门放低点。”

“你担什么心?”多布斯天真地问,他有点不高兴了,“没有人能听见。”

“嘿,那边说话小点声,”一个声音从病房远端传来,“你们没看见我们正想睡个午觉吗?”

“你是什么东西,自以为聪明?”多布斯吼叫着回敬道,他握紧拳头猛地扭转身体,准备打架。他又扭过身去面对约塞连,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响雷般连打六个喷嚏;每打完一个,他的双腿都很有弹性地往一旁蹒跚几步,同时企图抬起胳膊想把下一次的迸发阻挡回去。他的眼睛泪水汪汪,眼皮又红又肿。“他以为他是谁,”他质问道,一边痉挛般地呼哧呼哧吸气,一边用粗壮的手腕背面揩鼻子,“警察还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