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2/4页)

波留想到不如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吗?”波留缓缓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

“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纱有美直愣愣地盯着波留问。波留没有立刻回答,脑海中闪过原本想告诉两人的事实。

是这样的,我只见过一个人,不过那也足够了。

你们知道吗?诊所开了一段时间后,对捐精人的身份、职业和学历等方面放松了要求,所有信息由本人申报即可。你们想那样的地方正经人会去吗?肯定是谎话连篇啦,都是些撒谎和想捞钱的家伙。

可我觉得那也没什么。就算有人吹嘘他是东京大学毕业的,也没伤害到什么人。如果有人为钱所困,而谎报学历捐精的报酬就能多得三万日元的话,也可以理解他去做这件事。就算是说了谎想捞钱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偷窃,更不是抢劫杀人。这些人不管撒了多少谎、想捞多少钱,他们还是想为渴望孩子却又无法生育的人出份力。所以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小纱、小雄—

我只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个极其卑劣、变态的家伙,是个痴心妄想狂,和那些贪婪的、依靠他人生存的人没有两样。那张让人恶心的、五官端正的脸,年轻时肯定挺有女人缘的。所以自我感觉就好起来了,自以为是起来,某一天才发现没人理会他了。他觉着自己本应成为更了不起的人,却发现一无所有。不是自己不去争取,而是被某人任意夺走了。这个混蛋就是坚信这一点。他所想的是把自己的精子散播到世界各地,当想到自己的子孙遍布全国,甚至海外时,他一定会嘿嘿自乐吧。

那是一种复仇。一直以来都无所作为,却把一切都怪罪到别人身上的那个男人,到最后还是想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这是一种处心积虑的对整个世界的复仇。当我知道有这样一种人时真是备受打击。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也不能说是个善人,但也很少见到心理如此阴暗的人。

波留眼前闪现出一幅幅图景。惴惴不安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纱、飞跃进河水中狂笑的雄一郎、大家一起偷偷喝咖啡小声谈笑的夜晚。突然,波留觉得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花板,纱有美和雄一郎也跟着向上看了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波留猛吸了一口烟,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想下去。

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你们的,嗯,是我们的父亲哦。野谷先生说他是个假冒的,可我觉得也有可能是真的。你们只要招呼他,就会高高兴兴地出来见面。如果告诉他有可能是他的孩子,他会欣喜地拥抱你们哦,因为复仇成功了。怎么样?你们见吗?

“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们。”波留朝着两人喷出一口烟,开始讲述。

“我确实一开始是打算和野谷先生一起寻找父亲的。我有非找不可的原因。我的眼睛出了毛病,很快就会看不见了。这是一种遗传性的疾病,要是父亲一方有同样患此病的人,就能知道这种病进展变化的情况以及进行过什么样的治疗。所以我决定利用自己的名声寻找父亲。可后来我放弃了。”

波留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后,又点上一支吸了起来。纱有美和雄一郎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波留。这两个也和我一样不知道父亲是谁,波留心想。

“至于为什么放弃了,是因为见了一个野谷先生找到的曾做过捐精人的人。”

虽然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出声,但波留通过极细微的空气波动感受到了他们的惊讶。不知道他们自己是否意识到了,波留觉察出他们极其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她自己原本也是这样的,眼疾的事是第一位的,但不仅为了这件事,还有另外的原因使得自己想了解父亲。是高高的个子?胖胖的?亲切和蔼的?优秀出众的?和照片中的“爸爸”有什么不同?

“当然啦,那个人是你我生物学上父亲的可能性接近于零,但不是零,毕竟他曾经做过捐精人嘛。”

“是个什么样……”发出嘶哑声音的是雄一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纱有美接过话茬小声问。就是那个胆小如鼠、爱哭鼻子、害怕被人冷落的小纱。

是什么样的人?是最卑劣的、脑子坏掉了的……波留竭力克制住一阵上涌的恶心,掩饰地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后继续说了下去。

“是个普通人。”说着说着波留脑海里又浮现出往日景象来。小小的新郎新娘举办了婚礼呢,甚至还宣誓接吻了呢;爸爸妈妈们不在的时候大家一起偷偷地喝咖啡;好像记得茱丽是梅格、我是乔、贝丝是小纱、最小的艾米是小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还有些绅士风度哦。说是当时四十多岁,现在应该超过七十了,看起来显年轻。态度温和,也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最想知道的还是他为什么要去做捐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