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5页)

哥萨克人这种骑术表演盛会在这块奥俄边境土地上并不是绝无仅有的。这里还驻扎着一个龙骑兵团。本地一位最富有的波兰地主科伊尼基伯爵在狙击营的军官、龙骑兵团的军官和俄国边防军的军官之间牵线搭桥,使他们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沃伊切赫·科伊尼基伯爵是莱多休夫斯基家和波多基家的亲戚,斯滕伯格家的表亲,图恩斯家的朋友。他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年过四十,但不显年纪。他是预备役骑兵上尉,单身男子,生活放荡不羁,却又多愁善感,喜爱骑马,嗜酒,好广交朋友,既轻率又庄重。冬天,他常常待在大城市,去里维埃拉d的赌场消磨时光;待到铁路路基的斜坡上开满了灿烂的金雀花时,他就像候鸟似的返回故乡。伴随他一起回来的是上流社会的脂粉味和惊艳猎奇的故事。他是这样一种人,既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同伴、同志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熟人。他的一双眼睛明亮狡黠,略为外凸,圆圆的秃头光亮光亮的,小胡子呈金黄色,肩膀很窄,两条腿特别长。科伊尼基以这副模样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这些人有偶然相识的,也有专门结交的。

他有两座房子,轮流住。它们被当地老百姓冠名为“旧堡”和“新堡”。前者实际上是一所大的、破烂不堪的狩猎房,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缘故,伯爵不想对它进行维修;后者则是一栋宽敞的两层楼别墅,二楼经常住着一些奇怪的人,有时甚至还住着一些可怕的外乡人。据说他们都是伯爵的“穷亲戚”。伯爵也偶尔翻一翻家谱,仔细地研究一番,但仍然很难找出他们是哪一辈上的亲戚。事实上,这并不妨碍他们以科伊尼基的亲戚身份来“新堡”消夏。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一种习惯。客人们在这里吃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有时还会添上几件新衣服。只要在夜里听到第一群鸟飞过的声音,收获玉米的季节一过去,他们就返回不知名的地方,可能是返回他们的家乡。主人既不留意他们何时来到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这里,他只是叫那个犹太人出身的农庄管理员检查一下来人的家庭关系,安排他们的生活,约定他们在冬季来临之前离开。这栋别墅有两个门进出,伯爵本人和非家庭成员的客人都从前大门进出,家庭成员的客人则必须绕个大弯子,走过果园,从果园院墙中的一个小门出入。非请自来者可以随意走哪个门。

科伊尼基伯爵每周一和周四在家里举行两次“小型晚宴”,每个月举行一次所谓的“大宴会”。举办“小型晚宴”时只点亮六个房间的灯,是专为留宿的客人安排的;举办“大宴会”时,十二个房间灯火通明。“小型宴会”上仆人们身穿深黄色的制服,但不戴手套;“大型宴会”上他们则都要戴上白手套,穿有黑丝绒领和银纽扣的灰色外套。大家先喝的是苦艾酒和西班牙葡萄酒,然后过渡到法国的勃艮第红葡萄酒和波尔多红葡萄酒,接着就上香槟,再接着是法国的上等白兰地。最后,也是为了对家乡表示应有的尊敬,享用当地产的酒——“180度”。

在这里,特别保守的龙骑兵团的军官以及狙击营的大多数平民出身的军官和科伊尼基伯爵结下了感人至深的友谊。

夏日的晨光透过宽大的拱形窗户照射进“新堡”,此起彼伏的鼾声从仍在酣睡的步兵军官和骑兵军官中传来。凌晨五点左右,一伙怏怏不乐的勤务兵急急忙忙地赶来“新堡”唤醒他们的主人,六点钟就要出操了。

酒后仍然清醒的宴会主人早已去了他的狩猎房。在那里摆弄着那些神秘的小玻璃管、小灯和各种实验器具。当地传出一个谣言,说这位伯爵想炼金。他貌似是在进行愚蠢的炼金术实验。虽然炼不出金子,但他精于在转盘赌博中赢得金子。有时候他也故意露一手,让别人以为他从哪位神秘的高人那儿偷来了什么“妙招”。

他已当了多年的帝国议会的议员。金钱、暴力和背后袭击等手段是他在每届选举中获胜的法宝。他是政府的宠儿。他藐视他所属的那个议会团队。他在议会会议上不曾发过言,也不曾插过话。科伊尼基藐视皇权、胆大妄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尖酸刻薄:皇帝是个没有思想的糟老头,政府是个傻瓜集团,议员全都是毫无主见、无端亢奋的白痴,政府官员古板僵化、怯懦慵懒,德意志血统的奥地利人尽是些醉醺醺的华尔兹舞者和流行歌手,匈牙利人已经发臭,捷克人天生就是擦皮鞋的命,小俄罗斯人装聋作哑,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他把他们叫作“克罗沃特人”和“斯拉文”人e—就会做毛刷、炒栗子,波兰人—他自己也是波兰人—是阿谀奉承者、理发师和时装摄影师。每当他从维也纳或其他他经常出没的上流社会归来,他总要发表演说,调子极为灰暗。他常常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