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猿意马(第7/22页)

她:在王玺社。

他:对的。那天的情形你都记得吗?

她: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是王玺社的成员,但我不经常去那里吃午饭的。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我她邀请你第二天去那里吃午饭了,然而她不确定你是否会去,可是你说你会去的,所以她说我也应该去。于是我就去了。我把理查德也带去了,我很幸运地和你坐在同桌,而不是坐在另一个房间里。我坐了一会,你走了进来,在我们的桌子前坐下。用餐时我一直瞧着你。

他:你没有说话,但你一直盯着我看。

她:(抱歉地笑起来)我很抱歉,如果我的表现冒犯了你。

他:我也回应了你的目光。不仅仅为了自卫。你记得吗?

她:我还以为那也许是我的想象呢。我不相信我会得到反馈的目光。我不相信你会在意我。我把你列在无缘靠近的名人名单里。你真的记得当时你坐在我的对面吗?

他:不过是十年前的事。

她:要记住一个你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人,十年也够长的了。当时我给你的印象如何呢?

他:我不知道你是害羞还是生性不爱说话。

她:都有。

他:你去参加了前一天晚上的朗读会了吗?

她:去了。我记得午饭后我们坐在大厅里的皮沙发上。我们中有一半人左右留了下来。我想这种事对那个人来说一定很尴尬。我们大家把他团团包围,等待他发表什么名人名言,好让我们回去后把他的话记在日记本里。

他:你回去后把我的话记在日记里了吗?

她:那我得去看一下我的日记本。我可以那么做,你知道,如果你要我那么做的话。我保留着所有的日记本。你那天是怎么想的?

他:我不记得我怎么想的了。受人之邀做那么一件事,于我是很平常的。通常来说,人家会邀请我去上一堂课。上完了就走人。可为什么那天我们重逢时你没有提起这件往事呢?

她:有什么必要提起在一次午饭时我傻傻地盯着你看呢?我不知道,我也并不是想保守秘密。我们是在谈交换住房的事。我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去提及我曾坐在大学里的一个报告厅的观众席上一个劲地瞅着你。你为什么会同意去和一帮子大学生共进午餐呢?

他:我当时肯定是想那也许很有趣。前一天晚上,我刚刚把我的作品读了一个小时,还回答了一些提问。除了邀请我的人以外,我没有遇到其他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

她:(大笑)你是在和我调情吗?

他:是的。

她:你不会吧,简直难以置信。

他:那又怎么啦。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吧。

在睡觉前我躺在床上把这一幕重新读了一遍,我想到:如果这世界上还剩下最后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那一定就是这件了。如今,你已经彻底被她迷倒了。

第二天的纽约着实惨不忍睹。大街上走着无数满脸怒色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死气沉沉、满腹狐疑。离大都会博物馆不远的中央公园里一片沉寂,街上的车流也不多,几乎听不到什么噪音,我约了克里曼在那里的一张长凳处见面。当我午夜时分从西七十一街回宾馆后,在我的语音信箱里收到了一份他的消息。我可以干脆不去理它,我想这么做,然而,在一阵冲动的蛊惑下——我期待着和艾米·贝莱特再见上一面,我也许可以从他那里打听到她的地址——第二天早上我按克里曼留下来的号码给他打了电话,尽管我在前天曾两次挂断了他的电话。

“卡利古拉(30)得胜了,”他接起电话就这么说。他显然是在等别人的电话,我停了一下说道:“看来是的,不过我是祖克曼。”“这是黑色的一天,祖克曼先生。我一早上都在咀嚼耻辱。我无法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大家是在为道德观投票吗?那算什么样的道德观呢?就是欺骗我们去打仗吗?都是些白痴,脑残!还有最高法院。伦奎斯特(31)也许明天就要死了。布什会让克拉伦斯·托马斯(32)做首席大法官的,那样他就可以连任两届、三届,甚至也许能连任四届——太可怕了!”

“你昨晚给我留了消息,说你想跟我见面。”

“是吗?”他问。“我昨晚没睡觉。我认识的人也都没睡觉。我有个朋友在四十二街图书馆工作,他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人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号啕大哭。”

我很清楚恐怖的政治可以激起多么戏剧性的激情。从一九六五年和平主义的候选人林顿·约翰逊(33)转变为支持越战的鹰派人物,到一九七四年理查德·尼克松遭到弹劾被迫辞职,这些事情已确确实实成为我们大家记忆里的保留节目。你为了政治伤心绝望,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也或许你会欢欣鼓舞,十年来你第一次为了政治的清白辩护,可你得到的唯一安慰不过是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如今的我只是一个政局的旁观者,一个局外人。我与全民参与的这场戏无涉;这场戏亦与我无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