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猿意马(第15/22页)
我了解的洛诺夫的出身和这个故事只在某种程度上一致。他的父母是从俄罗斯的犹太区移民到波士顿的,可随即发现美国社会既拜金又排外,于是在洛诺夫十七岁的时候,他们举家迁往了托管前的巴勒斯坦(52)。洛诺夫也确实留在了美国,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离经叛道的恶棍而遭到父母的遗弃;而是因为他完全是个在美国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美国小伙子,所以他宁愿做个讲美国话的美国人,也不要做讲希伯来语的巴勒斯坦犹太人。我从没听说过他有这么一个姐姐,也从没听说过他有任何兄弟姐妹,不过因为他竭力防止他的小说被人误以为是他真实生活的注解,所以洛诺夫除了最基本的事实外从不向外人透露他的生活情况,除非是对他的妻子霍普或者艾米,他或许会透露一些。
“这段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
“是谁告诉克里曼的呢——在以色列的那个小儿子吗?”
“如果你让他说,理查德会告诉你是谁告诉他的,”她说。“他本人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对你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会提供一份答案的。”
“除了你我,他已经告诉过多少人了呢?”
“他喜欢告诉谁就告诉谁,我不觉得那是天大的罪过。你希望由我来告诉你,所以你打完电话过来了。那我是不是也有了罪过呢?我很抱歉,乱伦的洛诺夫叫你烦恼了。我很难相信一个写出了你那样的书的人也会把他神圣化的。”
“鲁莽的指控与神圣化之间实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克里曼不可能证明得了他所宣称的发生在几乎是一百年前的那场偷情。”
“理查德并不鲁莽。我告诉过你:他爱冒险。他热衷于大胆的冒险。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大胆的冒险。我经历过的还少吗?
我说:“克里曼和那个在以色列的小儿子,也就是洛诺夫的侄儿,通过电话没有?”
“有几次。”
“他确证了故事的真实性。他给了他一份性爱记录。小洛诺夫记日志吗?”
“那个儿子自然否认了一切。在他和理查德的最后一次通话中,他威胁说如果理查德胆敢公开任何捏造出来的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就要来美国和他打官司。”
“而克里曼坚持认为他要么是在撒谎,其理由不言而喻,要么是他确实不知道——有哪个母亲会把这样的秘密吐露给自己的儿子呢?你看,他能掌握的证据太少了,根本无法证实乱伦的真实性。否认揭示出了真相——那是虚构类小说的手法;否认并不代表真相——那是克里曼的观点。”
杰米推掉了膝头的那只猫,把脚边的那只也踢跑了,迅即站了起来:“我觉得这场对话在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我不该牵扯进来的。我不该把你请到这儿来为理查德说情的。我一直恭敬地坐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在你陈述你的证言时,我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反对。我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对你也是满怀敬意,如果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成是卑躬屈膝。如果我说的话或者我说话的方式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可我并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也站了起来——离她仅几步之遥——说道:“是我冒犯了你。从我一开始慷慨陈词起。”现在正是告诉她我想取消协议的时机。可我的脑子里尽胡思乱想着,只有交易继续进行下去,只有我们交换了住房,她才会在我的生活中具有现实意义。那样她的生活就会围绕在属于我的东西之间,而我的生活则围绕在属于她的东西之间。要维持住一份我竭力想要取消掉的、在一时冲动间定下的协议,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动机吗?我很难不去意识到我想要改变现实生活的理由的脆弱性,然而不该发生的一切还是发生了,不管我意识到没有,也不管我的身体状况如何。
电话铃响起来。是比利打来的。她一直听他说话,过了许久才把我正巧也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一定问她我为什么来了,因为她答复道:“他想要再看一下我们的公寓。我正带着他四处转悠呢。”
是的,克里曼就是她的情人。她对比利撒谎都撒得习惯成自然了——以前是为了掩盖她和克里曼的关系——现在她又为了我向他撒谎。就像此前她在电话里为了克里曼向我撒谎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谎言,也许是因为我被她的美貌迷得失去了方向,我的脑子里现在只容得下一件事情,一件我多年来连想都不敢再想的事情。她对年轻的丈夫撒谎难道不是因为谎言要比说明真相(真相就是我在这儿,而他在远方)容易得多吗?
杰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引起我不恰当的反应,包括她在电话里和比利随意的闲聊。我一直都很紧张。我不得安宁。我也许是第一次看见了一个年轻女子,也或许是最后一次。随便哪一种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