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拳头/(第7/8页)

“那里就是我的土地,”他伸展着手臂说道,“我的土地,老天爷呀……那就是我在这世上的一切……也是我永远的渴望。”他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下脸,当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塞缪尔时他的声音又变了。“可是我想只要他们需要它时我就必须放手……必须放手。”

塞缪尔不得不说话了。他觉得只要再多听一会儿这种话他就将失去理智。于是他勉强地说了起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这种语调是他特意为令人头疼的工作保留下来的。

“这是笔生意,麦金太尔先生,”他说道;“而且是合法的生意。也许无论我们出多少价钱都无法打动你们中的某些人,可是你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被高价收购的。要发展就必须有牺牲……”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无能,当他听到几百码外的马蹄声响起时,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可是听到他的话,麦金太尔悲伤的眼神一下子转变为愤怒。

“你们这些肮脏的骗子!”他高声喝道。“你们这种人从来不会对这片上帝的土地上的任何东西怀有一份诚挚的爱!你们只是一群惟利是图的猪猡!”

塞缪尔站起身来,麦金太尔向他走了过去。

“你这个啰里八嗦的小白脸。你夺走了我们的土地……替彼德·卡哈特吃这一拳吧!”

他肩膀一抖,拳头如闪电般袭来,塞缪尔如一摊烂泥般倒下。模糊中他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响起,知道有人制止了麦金太尔,不过那其实没有必要。牧场主已经瘫倒在椅子里,并把头埋在了手臂里。

塞缪尔的脑袋在犯晕。他意识到自己又挨到了第四次拳头,一股激情的潮水咆哮而来,无情地统治着他的生命的律法再次出动了。他在恍惚中爬了起来走出门外。

接下来的十分钟也许是他生命里最难熬的时刻。人们说信念会带来勇气,可是在实际生活中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职责往往会尴尬地落入自私的正义感的迷宫。塞缪尔是个非常顾家的男人,然而他却从不会真正地动摇。那只拳头教会了他怀疑。

等他回到了房间里,有无数张担心的面孔看着他,可是他没有浪费时间向他们做解释。

“先生们,”他说道,“麦金太尔先生好心地说服了我,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绝对是正确的,而彼德·卡哈特集团公司绝对是错误的。所以我认为你们这辈子都可以留住你们的牧场。”

他在诧异的人群里夺路而出,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连发了两份电报,电报的内容简直令发报员对自己的工作产生彻底的反感;一份电报是发给圣安东尼奥的哈密尔,另一份发给纽约的彼德·卡哈特。

塞缪尔那天晚上没睡多少时间。他认识到自己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遭遇到阴暗惨淡的大失败。可是他身上的某种本能,比他的意志更坚决,比他受到的培训更深刻,强迫他干下了可能会结束他的理想与幸福的事情。可是木已成舟,而且即使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采取同样行动的。

第二天早上有两份电报在等着他。第一份来自哈密尔,上面只有八个字:

“你这个该死的白痴!”

第二份来自纽约:

“交易取消,速回纽约,卡哈特。”

在一周之内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哈密尔愤怒又激烈地为他的计划辩护。他被召回纽约,站在彼德·卡哈特办公室的地毯上度过了糟糕透顶的半小时。到7月份他就与卡哈特集团公司脱离了关系,随后在8月份,当时只有35岁的塞缪尔·麦勒迪斯成为卡哈特在所有业务上的合伙人。那就是第四只拳头的辉煌业绩。

我认为每个人身上都有卑鄙的痕迹,它交错在一个人的性格、脾气和对待事物的一般态度之中。在有些人身上它是潜藏不露的,我们从来不会发觉它,直到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我们遭到了它的打击。可是每当这种卑鄙露头时塞缪尔都会直接把它表现出来,而这种表露往往令人家大光其火。在这方面他还算是相当幸运的,因为每当他那心头的小恶魔出动时都会遭遇到坚决的抵抗,而且这抵抗每次都会毫不留情地把那恶魔打压到一个虚弱惨败的境地。就是这个魔鬼,就是这种卑鄙小人的痕迹使得他叫杰里的朋友不要坐在他的床上,使得他走进了马乔里的房间。

如果你能用手摸一下塞缪尔·麦勒迪斯的下巴,你就会发现那里有一个瘤。他承认自己从来也没搞清楚那究竟是哪一只拳头留下的,可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不愿失去它。他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还说有时候就在要做决定之前摸一下他的下巴会有很大的帮助。记者们把这称为是一种神经质的性格,可实际并非如此。那是因为那样做会让他再次保持住伟大的清醒,会让他再次记起那四只闪电般的拳头给他带来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