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拳头/(第6/8页)

他想到,这次的任务肯定是卡哈特在考察他。哈密尔对他处理这件事情的报告很可能成为他升迁的一个因素,不过即使没有它他也会尽全力完成任务的。十年的纽约生活没给他培养多愁善感的余地,他早就习惯了速战速决的作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始时一切顺利。没有激动的感情,相关的17个牧场主都知道塞缪尔的来意,也明白他的后台是谁,知道他们能支撑下去的机会并不比一只爬在窗玻璃上的苍蝇多。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垂死挣扎,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商量,怎么咨询律师,也无法找到任何可能的突破口。5座牧场是有石油的,其余12座只是有部分的可能,可是无论如何它们对实现哈密尔的意图都是相当必需的。

塞缪尔很快就发现这些牧场主的真正领袖是一个叫麦金太尔的早期移民,他是个50左右的人,灰白的头发,脸刮得很干净,40个新墨西哥州的夏天给了他古铜般的肤色,得克萨斯和新墨西哥的天气给了他清澈专注的眼神。他的牧场还未发现石油,可是它位于贮油层,而且麦金太尔是那种随便失去什么也不愿失去土地的人。为了避免灾难,一开始大伙都向他看齐,而他也寻找了解决问题的所有法律途径,可他失败了,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他尽量避免与塞缪尔接触,可是塞缪尔确信签字的那天他一定会到场的。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个灼人的5月天,目之所及热浪在一片干涸的大地上翻滚,塞缪尔坐在他那临时的办公室里大汗淋漓——几把椅子,一张长凳,还有一张木桌——他很高兴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他朝思暮想着能够快些回东部去,然后带上老婆孩子去海边好好享受一个礼拜。

会面定在4点钟,可是三点半门就开了,麦金太尔走了进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塞缪尔不得不敬佩这个人物的风度,也为他感到一丝遗憾。麦金太尔的身上似乎有大草原的气息,塞缪尔的心头冒起了嫉妒的小火苗,这种感觉是城里人在面对生活在大自然里的人时都会有的。

“下午好,”麦金太尔说,他站在打开着的大门口,双脚岔开,手放在屁股上。

“你好,麦金太尔先生。”塞缪尔站了起来,可是忽略了握手的礼节。他想这个牧场主在心底里一定很憎恶他,而且他也无法为此埋怨他。麦金太尔走进来,随随便便地坐了下来。

“你赢了,”他突然说道。

这句话好像并不需要任何答复。

“一听到卡哈特是这桩事情的幕后指使者,”他接着说,“我就放弃了。”

“卡哈特先生是……”塞缪尔刚开口就被麦金太尔摆手打压了下去。

“别跟我提那个肮脏卑鄙的贼!”

“麦金太尔先生,”塞缪尔针锋相对地说,“如果这半个小时我们是要进行这种样子的谈话……”

“哦,闭嘴,小伙子,”麦金太尔打断道,“对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怎么骂都不算过分。”

塞缪尔无言以对。

“那根本就是肮脏的强盗行为。这世上就是有像他那样的黄鼠狼到处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他出的价钱很公道嘛,”塞缪尔反驳道。

“住口!”麦金太尔一下子怒吼起来。“我有说话的权利。”他走到门口,看着屋外的大地。阳光明媚、热气腾腾的牧场始于他的脚下,结束在那远方群山的一片暗绿之中。当他回过身来时,他的嘴都在颤抖了。

“你们这些家伙爱华尔街吗?”他厉声说道,“或者无论哪个你们搞阴谋诡计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我想你们爱的。没有哪个赤佬会卑下到不爱自己工作的地方,不爱那个自己在那里流血流汗吃辛吃苦的地方。”

塞缪尔尴尬地望着他。麦金太尔用一块大大的蓝手帕擦着额头,继续说道:

“看来这个腐烂的老魔鬼一定要再拿下100万。看来我们不过是他要抹杀掉的一些可怜的叫花子,为了再多买些马车或者别的什么。”他对着门口指了指。“我17岁的时候在那里盖起了房子,就用这一双手。我21岁的时候在那里娶了妻子,她是我的左膀右臂,从此我白手起家,当时只有四头邋遢的公牛。40个夏天我看着太阳从那边的山头升起,到了夜晚夕阳又如血色般坠落,热气从大地上退去,星星出没在夜空。我在那个房子里生活得很幸福。我的孩子生在那里也死在那里,那是在一个晚春时节,就像此刻一般是在下午最酷热的时段。后来我和妻子就一直孤独地生活在那里,如同孩子出生前一样,我们努力地打造着一个家,就算不是一个真正的家也毕竟近似于一个家——因为我们的孩子似乎永远就在这附近,无论如何,有多少个夜晚我们期待着他跑上门前的小路回家来吃晚饭。”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不下去了。他又回头望着门外,灰色的眼睛也抽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