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妮斯剪掉了头发/(第3/11页)

这样的话题更合伯妮斯的胃口,可她因转变话题而得到的宽慰里也融合着一丝微微的遗憾。没有男人曾经跟她提起过她的嘴形让人想要亲吻,可她知道他们肯定会对别的姑娘说这种话的。

“是啊,”她笑着说道,“我听说他们身无分文地瞎混了好几年。他们这样子是不是很傻呀?”

沃伦的反感进一步升级。吉姆·史特雷恩是他弟弟的一个密友,再说像这样在背后嘲笑人家的贫穷也总归不太好。可是,伯妮斯其实一点也没有嘲笑别人的意思。那都是因为她太紧张的缘故。

马乔里和伯妮斯在午夜12点半回到了家,她们在楼梯顶头道了声晚安。尽管是表姐妹关系,可她们之间并不亲密。老实说马乔里根本就没有一个闺中密友——她觉得别的女孩子都很傻。而伯妮斯的想法正好相反,她满心期待着通过这次父母安排的访亲游可以和表姐成为同哭同笑、无所不谈的密友,而且她认为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在女性间的交往中是不可或缺的。可她发觉马乔里对这种观点完全不以为然;她觉得和马乔里说话就像和那帮小伙子一样困难重重。马乔里从不会嗤笑,也不会害怕,几乎不懂得害羞,总之,伯妮斯认为女性应有的美德在马乔里身上简直寥寥无几。

这天夜里伯妮斯忙着摆弄牙刷牙膏时,心里第一百次地自问为何她一旦背井离乡就会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她出生在欧克莱尔最富有的家庭;母亲非常喜欢招待人家,在每次舞会前都会为女儿举办一个小型宴会,还为她买了车让她能够自己驾车四处兜风,她从不认为这些代表了她在家乡时在社交上取得的成功。像大多数姑娘一样,她是在安妮·费勒斯·约翰斯顿[5]的温牛奶中长大成人的,那些小说里的女人之所以惹人喜爱,都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女性气质,这种气质虽常常被人提及,但从没人能够对它明确定义。

伯妮斯隐约觉得有些难过,因为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能做到遍受欢迎。她还不知道如果没有马乔里的从中斡旋,她整个晚上都将只有一个舞伴;不过她知道即使在欧克莱尔那些地位和容貌都及不上她的姑娘也会比她更受欢迎。她认为那是因为这些姑娘身上总有些微妙的放荡之处。她从来不会因此而烦恼,再说,即便是有了烦恼,她母亲也会告诉她那些姑娘是在自贬身价,男人们真正看重的是像伯妮斯那样的女孩子。

她关上了卫生间的灯,在一阵冲动下决定去和约瑟芬姨妈聊一会儿,因为她看见姨妈的屋里还亮着灯。她穿着柔软的拖鞋悄没声地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可是听见了从打开一条缝的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她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接着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她并没有想要偷听的明确意图——房间里的对话却像一根尖针般刺破了她的心。

“我对她彻底绝望了!”是马乔里的声音。“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许多人告诉你她是如何如何漂亮可爱,她烧的菜又是如何如何美味!可那些有什么用呢?她日子过得很没劲的。没人喜欢她。”

“有人喜欢就不得了了吗?”

哈维太太的声音里有一丝气恼。

“在你18岁的时候这就是最重要的,”马乔里加重语气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待她彬彬有礼,我让男孩子们和她跳舞,可他们都受不了这份无聊。真是作孽啊,这么高贵的气质竟然安在一个傻瓜身上,玛撒·凯里要有这份天赋那她简直都能呼风唤雨了——唉!”

“如今的小青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做人要谦虚呀。”

哈维太太的声音里暴露出她对现代社会的不理解。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代,凡是出身良好的年轻小姐们都能过上幸福无比的日子。

“算了吧,”马乔里说,“没有一个姑娘会一直愿意去帮助一个呆头呆脑的客人,因为现代社会里的女孩子们讲究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甚至尝试过在穿着打扮等方面给她一些提示,可她毫不领情——还给我看怪面孔。她很敏感,肯定知道像她这样子在社交场上是不会得宠的,可我敢打赌她一定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她是个娴静高雅的女子,而我则是个得意忘形的轻薄女,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有那些被人家冷落的姑娘都会这样子想的。都是些酸葡萄!莎拉·霍普金斯就把吉纳维芙、罗伯塔和我说成是栀子花姑娘[6]!我敢打赌如果能够做个栀子花姑娘,有三四个男人都喜欢她,在舞会上没跳几步就有人想挤进来,那么她会情愿短寿十年,情愿放弃她在欧洲受到的教育。”

“我觉得,”哈维太太有气无力地打断道,“你应该能为伯妮斯帮上点忙。我知道她不怎么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