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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了,她跑不掉了,不管是那个年轻男子,还是她丈夫,或者别的男人,荣利子都取胜了,荣利子在自己和她之间构筑起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闯入的世界。

荣利子一边听着车轮行驶的轰隆声,一边历数着依靠自己的努力而获得的战利品。

此刻,自己正和好朋友一同前往箱根,无论谁见了,都会认为她们是一对关系密切的好闺密。两人先是在离公寓最近的车站会合,然后到新宿,再乘上事先预订好车票的罗曼蒂克列车,并排坐在最前面的座位,前往温泉度过只属于两个人的一段时光。这可以算是成年女性的特权,如今自己已将它收入掌心,看来只要努力,总会有回报的。误会消除,之前的焦虑也好,伤心也好,统统一笔勾销了。必须一笔勾销!——经过反复的自我暗示,荣利子凑近翔子喊了声:“哎,快看,马上就要经过我们住的地方啦!”

“啊?哦……”翔子心不在焉地回应道,随即转过脸来望着荣利子,仿佛刚刚才认识似的。背光之下她的眼睛稍有点儿模糊,没有好好修理的眉毛耷拉在眉棱骨上。这好像是第一次和她在白天会面。翔子近来举止变得有些古怪,怎么形容好呢?有时候简直像个还不太会说话的男孩,顺从,但毫无主意,一切都听荣利子的安排。两个女性一起无拘无束地旅行,怎么可以缺少互动呢?最初碰面那晚,翔子可比现在知性多了,感情丰富,反应灵敏,给荣利子留下很好的印象。

也许是感觉到了荣利子的焦虑不安,翔子忽然发问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个地方?”

翔子很少主动发问,这是最理想的场面。罗曼蒂克列车、推心置腹的聊天、温泉,荣利子一瞬间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她拼命提醒自己冷静冷静,随后微笑着回答:“如果结婚的话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环境还是挺称我心的。”

既没有撒谎,也毫不夸张,这是荣利子的真实感受。虽然偶尔会有冲动,想抛开一切,置身于全新的环境中去,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促成她真正采取行动的理由。即使离开这儿,她觉得自己追求的无非还是与这个街区非常接近的风物和氛围。

“哦,可是我老早就想从老家跑出来了,不光那个地方,还有那个家都让我讨厌,特别是我父亲。”

荣利子感到十分熟悉的亲切的街区,此刻就展现在翔子眼前,铺展在轨道两侧。超市、小学校、商业街……平常熟悉的风景换一个角度看,愈加觉得亲切。这正是一直期待的那个瞬间啊!翔子怀着感慨,主动聊起自己的身世,从这一瞬间开始,两人的关系迎来转机,她们开始品味到旅行的感人之处了呢。荣利子激动得心脏剧烈跳动,说话都走音了。

“哎,是吗?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看……那个,你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他是个乡下小地主,上几辈传下来的,车站前的出租公寓和停车场都是我们家的,还有一座山,那座山几乎穿过整个镇子。”

“哇,你是个富家女呢!”

荣利子很高兴翔子出身于殷实之家,这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她似乎有点儿理解了,为什么翔子一直以来过着散漫随意、慵懒邋遢的日子,却能守住一条底线,没有彻底堕落。

“可是,乡下的土地能值几个钱?再说又是那么偏远的地方。父亲好像一点儿也认识不到什么危机,不过我觉得他现在已经没多少资产了。我父亲人并不坏……怎么说呢?他的所有行动都叫人猜不出到底什么意思,平时和你说说笑笑,也没什么主见,可是突然就会变得像个黑社会似的朝你狂怒,和谁都无法好好沟通。他喜欢喝酒,喜欢玩‘扒金窟’,几乎每天都泡在‘扒金窟’,你也弄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哎哟,你看我还是没说清楚,反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人不是坏人,可是和他待在一起,你就会莫名其妙地紧张,家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感觉。我母亲离家出走之后,哥哥、弟弟和他几乎都不来往,再娶的女人也离开了,还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怎么样呢。”

翔子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荣利子伸伸腰重新坐直了。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异常的父亲。不挣钱、暴力,这些都好理解,但是如此模棱两可、善恶无从判断的男人,实在是无法理解。但是,荣利子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无法理解,这样容易被翔子误解为瞧不起她的出身,更要命的是,那样会暴露出自己孤陋寡闻,缺少社会见识。荣利子心里暗暗升起一团怒火,既是对这个拥有让人难以理解的家庭背景的女人,也是对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