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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一九五八年七月五日。

我:怎么……你是怎么……

苏茜:你就这点能耐?

我:他弟弟的名字叫什么?

苏茜:托马斯,他爸爸叫詹姆斯,妈妈叫凯瑟琳,妻子叫梅丽莎,猫咪叫小精灵,不过已经死了。

我:他差一点给卡尔文取了什么名字。

苏茜:马文。

我:……

苏茜(咧嘴而笑):……

我:这些全部都是我告诉你的。

虽然我都不记得我告诉过她,但我还是那么说。

苏茜:没错,是你告诉我的,而且我记住了。

比尔,我无法相信真正的苏茜会记住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此时我已有证据证明她只是一个幻影,但我想,幻影也总比没人陪强吧。

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轮流拉雪橇,盯紧着指南针,但我看了看表后发现,才刚过了半小时,我发誓在一小时之内我不会再看表。

白茫茫,空荡荡……白茫茫,空荡荡……我的靴子对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我感觉只是在原地踏步——地平线没变化,白雪没变化,连我靴子发出的声音都没变化:白茫茫,空荡荡……白茫茫,空荡荡……苏茜拉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边走边跺脚,好像她在生这个湖的气,巴不得这一切尽快结束。

我又看了一下表,只比上次看表多过了二十分钟,才二十分钟?我的肺对那么洁净的空气还真有点不适应,似乎都快要休克了。汽车尾气和工厂、熔炉的废气都去哪儿了?这里怎么没有烧化石燃料?怎么没用飞机喷洒农药?怎么没有杀虫剂和化肥粉尘?这简直是前寒武纪时期的空气。

我开始忘记看我的手表,忘记一切——噪声、色彩和温暖,我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当我们要爬雪丘时,苏茜就会唉声叹气,然后我就会记起我是卡尔文,我得了精神分裂症,我由于没完成英语和生物课题作业,将要在十二年级挂科,我没有告诉我完美得体的父母,我将要步行穿过一个湖,此刻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从医院消失。

我们用聊天打发时间,至少我有在说话,说些重要的事情。

我:做一条在水底生活的鱼,是怎样的感觉呢?

苏茜: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我:我的意思是,你会毕生都生活在寒冷与黑暗中,生在寒冷与黑暗中,活在寒冷与黑暗中,当你死了,你都不会到一个更冷更黑暗的地方了,这样你都不会知道你已经死了。

苏茜:那也算是个好处吧。

我: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不会被我这个精神分裂病人吓到的人。

苏茜:你错了!我被你吓到了。

我:我知道为什么!我提醒你一下,现实只是人们一起玩的游戏,由他们的大脑决定,当他们的大脑对现实变得不确定时,他们会意识到他们对这个世界所知的一切只是自己编造出来的,那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在自己虚构的世界独自徘徊,而现实只是我们一起创造的东西,好让我们感觉没那么孤单,当有人要退出这个游戏时,往往会吓到别人。

苏茜: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知道人们在想什么?

我:因为大脑是很神奇的,他们会相互猜测。你好好想想,苏茜,大脑是你身体中唯一知道自身存在的器官,不是吗?不是吗?只有它知道啊!你的手,只会按照大脑的指令去做事情,你的胃,你的肺,你的心都是如此——你的大脑甚至都不用得到你的许可,它说:不要担心你的呼吸、消化、血液和诸如此类的东西,让我来为你做这些事情……你看,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呢?大脑就是个怪兽,你的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你的胰腺也不知道,它们只是做好本分工作,要是大脑指令它们去死,它们就会去死。但大脑它说,试着把我搞懂啊,但你知道的全部都只是我告诉你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苏茜?大脑能够提出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而你回答不出来。

苏茜:……

我:懂吗?

苏茜:我想在你说到某个点时,我就已经没跟上了。

我:我看到了一城镇!

苏茜:拜托,湖中央怎么可能有城镇,那是你的幻觉。

我:你说得对,不好意思。

苏茜:湖中央还真的有个城镇!

比尔,原来那是个冰上渔村,只是一群小方形棚屋坐落在冰面上——有的是移动厕所的大小,有的是大垃圾箱的大小,还有的是小木屋的大小。一间涂了油漆的棚屋看似一间犬舍,还有一间棚屋上面画着棕榈树和鲜花,还有一个跳着草裙舞的人,还有教堂棚屋和剧院棚屋,棚屋与棚屋之间还有机动雪橇碾压成的小路相连,村子虽小,但也算是“五脏俱全”。天气很凉爽,就像湖面会有惊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