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第7/61页)
有一次他们看到一具野牛的尸体。尸体在浓密的绿草丛中硬挺挺地躺着,肚皮膨胀,一股腐肉的恶臭四散开来。两只一直在那儿撕扯腐肉的秃鹫看到他们走近了,便缓慢笨拙地朝空中飞去,在野牛的尸体上方盘旋。米勒和安德鲁斯驱马走到发臭的尸体旁,下了马。这具静止不动、不堪入目的尸体上的毛是暗棕色的,有的地方变得毛糙,成了黑色。安德鲁斯想走近点,但恶臭让他望而却步。他的胃一阵痉挛,于是后退几步,绕着尸体走到上风处,好让风把臭味从自己身边吹走。
米勒朝他笑了笑。“太难闻了,是吗?”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安德鲁斯身旁走过,在野牛尸体旁蹲下,仔细查看着。“只是一头小牛,”他说道,“不管是谁射杀的,都没有打中要害。很可能,这头野牛血流尽了才死的,也可能是被大队牛群遗弃的。”他用脚踢了踢野牛僵直的小腿,腿上的肉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撕裂声,好像一块粗布被撕破了。“死了不到一个星期,很奇怪居然没有多少肉留下来。”他摇摇头,转过身,朝马走去,马因为尸体的臭味早就躲得远远的了。米勒快走近时,马的耳朵放平了,身体往后缩。但米勒抚慰着它说了点什么,马就平静了下来,但前腿的肌肉紧张地抖个不停。米勒和安德鲁斯上了马,很快超过了马车和施奈德。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施奈德根本就没有注意。野牛尸体的臭味黏在米勒身上,即便他走到了安德鲁斯的前面,有时候一阵轻风又会把臭味吹到他身边,这时安德鲁斯连忙用手擦擦鼻子和嘴巴,好像什么脏东西碰过它们似的。
安德鲁斯还看到一小群野牛。又是米勒指给他看的。在嫩绿的草原上,这群牛不过是集结在一起的一块块黑色斑点。安德鲁斯分辨不出它们的形状,也看不出它们是在移动着的,尽管他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费尽了眼力,并且在马鞍上坐得高高的。
“这只是一小群,”米勒说,“这里的猎人已经把牛群分隔成一小群一小群的了。”
三个人——安德鲁斯、米勒和施奈德并马而行。施奈德一副公正客观的口气,自言自语道:“人有的时候也得知足。一小群牛也不错。牛群怎么走,人们就怎么杀。”
米勒仍然盯着远处的牛群,说道:“我还记得过去一群牛从来没有少于一千头的。即便一千头也只是一小群。”他挥舞着手臂,手势像个巨大的半圆形,“我曾站在跟这里差不多的地方,放眼望去,满眼黑压压的一大片——五万头一群、七万五千头一群、十万头一群,一群群在草原上移动。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你可以在它们的脊背上行走,走一整天,脚也不用着地。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离群的野牛,就像眼前的这片牛群。”说完,往地下唾了一口。
施奈德仰望天空说道:“如果你只能遇到离群的野牛,那就只能将就了。我不再奢望能捕猎更多的野牛了。”
“我们所去的地方,”米勒说,“你可以看到昔日的盛况。”
“或许吧,”施奈德说,“但我不抱太大希望。”
他们后面的马车上,传来查理·霍格噼里啪啦的高嗓门:“只是一小群而已。昔日从未见过这么小的牛群。上帝给予,上帝收回。”
听到查理·霍格的声音,三个人转过身,听他讲完了。然后,又转回去。但草原上的黑色斑点已经不见了。米勒催马向前,施奈德和安德鲁斯落在后面,谁也不再提刚才看到的牛群。
旅程中,这样的干扰并不多见。有两次在小径上,他们超过了同方向走的人数较少的猎队。其中一队只有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他们满脸尘垢,面庞憔悴疲倦。那女人和孩子蜷缩在一辆由四匹骡子拉的马车上,默然无语。那个男的却迫不及待地要说话,说话的时候急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告诉他们他在俄亥俄州失去了自己的庄园。所以从俄亥俄一路赶到这里,打算投靠在加利福尼亚做小生意的哥哥。他是和其他车队一起上路的,但他的一头骡子瘸了,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和其他车队落下了两个星期的路程,再没有希望赶上了。米勒检查了那头瘸腿骡子,建议他改变方向到华莱士堡去,在华莱士堡他的车队可以休整一下,等另外的车队过来一起走。那人犹豫不决。米勒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头骡子只能坚持到华莱士堡。如果他一个人单独走,是很不明智的。那人固执地摇摇头。米勒不再说什么。他招呼了一下安德鲁斯和施奈德。他们一队人马绕过这对夫妻和小孩,向前走去。傍晚时分,那辆骡子拉的小马车已经远远地落在后面,扬起的灰尘还能看得见。米勒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