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瓦戈的诗作(第2/7页)
仿佛有笑语,仿佛有啼哭,
石块与石块翻滚撞击,
有连根拔起的大树,
倒在春汛的漩涡里。
火红的晚照中,
在远处昏黑的树丛,
一只夜莺无端狂叫,
活似报警的钟声。
那里长着棵孤柳,
把自己的头巾垂向崖边。
犹如古时的夜莺强盗,
鸟儿就在七株橡树间啼啭。
敢问这一番激动,
为的哪个心上人,招来怎样的波折?
骑手在丛林里放了一枪,
硕大的霰弹射向了什么?
看来他会像林妖一般,
离开逃亡劳工的藏身之处,
却又将遭遇这里的游击队——
骑兵或步兵的耳目。
大地和天空,森林和田野,
都听到了这砰然一击。
它掺合着同样多的
痴迷和痛苦,幸福和忧虑。
心曲
生命无缘无故地复活了,
正像它当初莫名其妙地中断;
我重来这条古老的街上,
一如夏季里的那一天。
行人依旧,匆匆依旧,
落日依然流火;
全似那回在练马场墙外,
死人的傍晚,他无限惊愕。
女人们穿着平日的粗衣,
夜里依旧皮鞋蹬得乱响;
而后顶间屋里,
复又是甩鞋的叮当。
一个女人疲惫的脚步,
这时缓缓来到门坎;
她走出低矮的房间,
斜穿过后院。
我又琢磨着托词,
其实本也全无所谓。
邻人又插好门栓,
只剩下我俩伫立相对。
莫哭泣,莫噘嘴,
别咬这浮肿的唇吧!
会触疼它的——
这春日火旺的血痂。
把手从我胸上挪开,
我俩是通了电流的线。
你看,一下子,
又复要相拥相怜。
岁月会流逝,你要结婚,
将忘却种种不平。
成妇人身——是番壮举,
摄他人魂——该算英雄。
面对姣好的纤手、
玉背、柔肩和粉颈,
我怀着仆从的眷恋,
永远永远只有虔敬。
可无论夜是如何牵累,
笼罩我一片感伤,
世上更诱人的却是离走——
那种一刀两断的向往。
城中夏天
一阵阵低声絮话,
秀发拢成了高髻,
兴奋里慌乱中,
耸起蓬松浓密。
一个女人戴着面罩,
高仰着头,
也仰起全部发绺,
在大梳子下转动明眸。
街上夜气郁闷,
送来变天的消息。
行人脚步沙沙,
各自朝家里奔去。
雷鸣断断续续,
轰轰然一片回声。
风吹进窗来,
把帘帷轻轻摆动。
出现了片刻沉寂,
仍是同样的郁闷。
电光也像刚才,
在天穹里搜寻、搜寻。
当霞色满天,
早上的炎热又盛,
在夜雨倾盆之后,
蒸干街头花园的水坑,
古老菩提,满树芬芳,
永远开不败的大柯,
此时却露出一脸阴沉,
只因夜里睡得不多。
风
我完了,你还活着。
于是风儿哭着诉着,
摇晃起林子和别墅。
它晃动的不是棵棵孤松,
是连成一片的大树,
直到无涯无际的远处,
好比帆船的身躯,
摇曳在港口的平湖。
风不是出于好胜,
也不是毫无目的地狠毒;
它要在愁苦之中,
为你写出摇篮之赋。
沉醉
在长毛绒包裹的爆竹柳下,
我俩躲避着雨霖。
我们肩头披了件雨衣,
我用双臂围着你的身。
我看错了,这柳丛裹身的,
不是长毛绒,是沉醉之苔。
那好,让咱们把这雨衣,
在身下平展着铺开。
秋晴
醋栗叶长得粗糙如布。
房里笑声震响了玻璃,
又是剁,又是发酵,又是撒胡椒,
香花芽掺进了卤汁里。
森林像是在嘲笑,
把这喧嚷声抛下陡坡。
坡上榛树丛抹着夕阳,
仿佛被篝火烧过。
大路在这儿下了小谷,
可惜这儿弃着风干的木块;
可惜这儿秋实无人问津,
一股脑全吹落谷来;
可惜宇宙简单得多,
不似狡猾人的破解;
可惜林丛像泡到了水里;
可惜万物都有终结;
可惜只好眨着眼发愣,
当眼前一切全都付之一炬,
当秋空里的白絮,
像蛛网一样织进了窗里。
果园的栅栏已被钻通,
小径隐没在白桦的幼林。
房里是笑语和家务的喧腾,
这喧腾笑语也响在远邻。
婚礼
跨过了院门,
走进了新房,
宾客拉着手风琴,
一闹要到天亮。
大门是毡呢包面,
门里是喜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