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返瓦雷基诺(第2/19页)

“我劝说了她一个早上,劝她认真对待这里的形势。她不愿听我的话。您有威信,您对她施加些影响吧。她没有权利拿卡坚卡的安全开玩笑,她不应该无视我的这些考虑。”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劝说过什么,强迫过什么。特别是对亲近的人。拉拉·费奥多罗夫娜听不听您的,由她自便。这是她的事。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您这里指的是什么。您所谓的自己的考虑的那些东西,我是一无所知。”

“噢,您越来越使我想起您父亲,也那么不好打交道。咱们说主要的吧。因为这是件非常复杂的事,你们可得耐着性子听。请你们听我讲,不要打断我。

“上面正酝酿着巨大的变革。确实不错,这消息的来源十分可靠,你们不用怀疑。他们将转到比较民主的轨道上来,实行普遍的法制,不久将付诸实施。

“然而,正因为如此,需要撤销的侦缉机关最后必然更为凶狠,更急于清算当地的恩怨。消灭您已提上日程,尤拉·安德烈耶维奇。您的名字列进了名单。我这不是说着玩的,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想想如何逃命吧,不然就完了。

“不过这些还只是开场白。下面我就讲讲本题。

“忠于被推翻的临时政府和被解散的立宪会议的残余政治力量,正在靠太平洋的滨海区聚集。来人中有杜马成员、社会活动家、过去地方自治者中最著名的人物、商业家、工业家。志愿部队的将军们,也在这里汇集自己的残余队伍。

“苏维埃政权对远东共和国的出现,睁只眼闭只眼。在边界地区存在这样一个共和国,作为红色西伯利亚和外界世界之间的一种缓冲,对苏维埃政权是有利的。共和国政府将由混合成分组成。一半以上席位,莫斯科相约要分给共产党人,目的在于到适当时机举事把共和国抓到手中。这意图昭然若揭,问题只在于如何利用仅剩的时间。

“革命前我曾经管过阿尔汉诺夫兄弟、梅尔古诺夫以及其他商业和银行家族在海参崴的事务。那里人们都知道我。组建中的政府派了密使,一半秘密、一半在苏维埃的正式许可下,给我送邀请柬,要我出任海参崴政府的司法部长。我同意了,现正赶往那里。所有这一切,如上边说过的,苏维埃政权都了解并得到它的默许,但不是十分公开的,所以不要声张出去。

“我可以把您和拉拉·费奥多罗夫娜带去,从那里很容易渡海去找家人团聚。您当然已经知道他们被逐的事。这事件很轰动,整个莫斯科全在议论。我对拉拉·费奥多罗夫娜许诺过,要设法使帕沙·安季波夫免遭危在旦夕的不幸。作为一个独立的被承认的政府的成员,我可以在东西伯利亚找到斯特列尔尼科夫,帮他转移到我们的自治区来,如果他逃不出来,我可以提议拿被盟国监禁的莫斯科中央政权至为重要的某个人物,作为交换人质。”

拉拉·费奥多罗夫娜费劲儿地听着这场谈话的内容,话里的意思常常一不小心就听漏了。但听到科马罗夫斯基最后讲到日瓦戈医生和斯特列尔尼科夫的安全时,她摆脱了漠然沉思的状态,立刻全神贯注,微微一红脸,插嘴说:

“你明白吗,尤拉,这些想法对你和帕沙可是非常重要呀。”

“你也太轻信了,我的朋友。不能把计划当成现实。我不是说维克托·科马罗夫斯基有意要把我们引入歧途。可这些全是纸上谈兵!现在,维克托·科马罗夫斯基,我代表自己说几句。谢谢您对我命运的关切,但您真以为我会把她交给您去安置吗?至于您对斯特列尔尼科夫的关心,拉拉倒是应该加以考虑。”

“问题归结到一点,我们是像他所建议的那样跟他走,还是不走。你十分清楚,没有你同行我是不走的。”

科马罗夫斯基不断地喝那掺了水的酒精。这是医生从门诊处带回来摆上餐桌的。他边喝边嚼土豆,渐渐有了醉意。

时候已经不早了。偶尔,当手提灯的灯捻剪去黑灰时,火光一亮,啪的一声,照得屋里通明,随即又暗淡下来。两个主人想就寝,也需要单独谈谈。可科马罗夫斯基总不肯走。他坐在屋里使人感到压抑,正像沉重的橡木橱的样子,或屋外十二月寒冷的黑夜,令人不快。

他不望他们,而是越过他们的头,瞪着圆睁的醉眼,盯住远处的一点,睡意矇眬地嘟哝着,来来回回地叨叨着一件事。如今他的王牌是远东。他翻来覆去讲这个题目,向拉拉和日瓦戈医生发挥自己的看法,大谈蒙古在政治上的重要性。

日瓦戈和拉拉没有注意到,他是讲到什么地方一下扯起蒙古来的。正由于他们听漏了他是怎么换的题,这不着边际的题外话更显得无聊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