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下一座城镇,不仅如此(第3/5页)

威利很客气地告诉我父亲怎么去那儿,路是怎么似断未断的、湖是怎么似始未始的,人们想要发现那个奇怪的地方是多么困难。那是一片沼泽,一个破窝棚盖在沼泽上。于是父亲开车一直到路看似结束的地方,但是当他下车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看到树藤后面还有路延续着,它只是被自然、被那些涨得太高泛过堤岸的湖水收复了。三英寸的沼泽里停滞的生物比整个海洋里的都多,在它的边缘,淤泥坚硬而温暖的地方,生命应运而生。父亲走进去,沼泽吞没了他的鞋。他继续走,水越涨越高,沼泥沾在他的裤子上。他在下沉,这感觉真好。

他继续走,昏暗的光线毫不影响他的视线。突然之间,他面前出现了一栋房子,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还能直立着,居然没有被这些柔软的泥土吞没。但是它就在眼前,不是一个破窝棚,而是一个真正的家,小但是建造精良,四壁完整,烟囱里冒着烟。他靠近时水退了,地面变得坚硬,出现了一条他可以沿着走的路。他思考着,微笑:多聪明生动呀,车到山前方有路。

房子的一边有个花园,另一边堆着和他一样高的木柴,一个凸窗里种着一排黄花。

他走到门口,敲敲门。“你好!”他喊道,“有人在家吗?”

“当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回答道。

“我能进来吗?”

声音停顿片刻,然后答道:“在墩布上把鞋擦干净。”

父亲照做了。他轻轻推开门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难以置信地整齐干净:在他见过的最黑最脏的泔水中间,他正盯着一个温暖、整洁、舒适的房间。他先看见火,但是很快挪开视线,他又看向壁炉架,那上面成对地摆放着一些蓝色的玻璃瓶,然后他又看看墙壁,墙几乎是光秃秃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小沙发,两把椅子和一块棕色的壁炉毯。

在通向另一个房间的过道里站着一个女孩。她长长的黑发在背后扎成辫子,一双恬静的蓝色眼睛,顶多二十岁。住在这样的沼泽里,他本以为她会灰头土脸,就像他现在这样,但是除了脖子上一条黑色的灰迹,她白色的肌肤和白色粗布衣服几乎一尘不染。

“爱德华·布龙,”她说,“你是爱德华·布龙,对吗?”

“是的,”他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说,“我是说,还会有谁?”

他点点头,说他很抱歉打扰她和她的家人,但他是来谈生意的,他想见见这房子以及这片土地的所有人——她的父亲或母亲。

她告诉他,他已经在和那个人说话了。

“很抱歉,你说什么?”

“我就是。”她说。

“你?”他说,“但是你还是个——”

“女人,”她说,“快了。”

“对不起,”我父亲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生意,布龙先生,”她淡淡地微笑,“你说你是来做生意的。”

“哦,是的。”他说。

然后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她,他是如何来到幽灵镇,如何爱上这儿,如何一心想要完全拥有它。说这是他的先天缺陷也无妨,但他就是要完完整整地得到它,而这儿显然是他忽略了的地方。如果她不介意,他想从她这儿把地买下来,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永远住在这儿,他的唯一愿望是拥有整座小镇。

她说:“现在我来厘清一下思路。你想从我这儿买走这片沼泽,但是我能留下来;你想拥有这幢房子,但是它还是我的。我能留在这儿,而你来去自由,就因为你有先天缺陷。我说得没错吧?”

他说没错,她这些话基本上说得没错。

她说:“那么我想不行,布龙先生。如果什么都不改变,我宁可连不改变的方式也一成不变。”

“你不明白,”他说,“实际上你一点儿损失都没有,每个人实际上都从中受益了。你没有看出来吗?你可以问问幽灵镇的每一个人,我除了提供好处之外什么都没做。从各方面来说,幽灵镇的人们都因为我的存在而获益。”

“那就让他们获益好了。”她说。

“这本是小事一桩,真的。我希望你能三思。”他几乎要发脾气了,或是伤心欲绝,“我只是为了大家好。”

“特别是为了您自己。”她说。

“为了大家,”他说,“包括我自己。”

她久久地望着我父亲,摇摇头,她的蓝眼睛恬静而坚定。“我没有亲人,布龙先生,他们很早就去世了。”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我在这儿挺好,我懂事的——其实,我懂的事可能会让你吃惊。一大张支票不能为我改变什么,我就是不需要钱,我什么都不需要。布龙先生,我就喜欢现在这样。”

“小姑娘,”父亲难以置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