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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奇特的光透过朝北的威卢克斯窗照进新房间,只有在六月和七月的傍晚,这个房间才会有阳光直射进来。亨克还不知道外面已是夏天,今天比昨天更像夏天了;他也不知道今天下午自己要干什么。深蓝色字母和数字的羽绒被一直盖到了耳根。

“亨克?”

“坏蛋。”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坏蛋。”

“行了,行了。”

“你能说你不是吗?”

“我不知道。”

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他的胸部。他伸出一只手,摸向床头柜。用作书签的那一小片报纸就放在书的封面上。

“你的香烟在楼下,”我说。

“讨厌。”他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盯着床对面的墙壁。“你上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

“今天上午,你没去照料幼崽。”

“那又怎么样?”

“是我自己做的。”

“你活该。”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话。”

“那你可以走了。”

“好。”我转身出来,走到楼梯平台。我没有想到要抽烟;我可以下楼耐心等待。

快到十二点了,他穿好衣服下楼,径直走向起居室,点了一支烟。随后,他走进厨房,往咖啡壶里加满水,舀出几勺咖啡放进过滤器,然后走到边窗前。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是什么天气?”咖啡机里的水噗噗作响。

“宜人的天气,”我说。

“像夏天。”

“而你这一天还没去过屋外。”

他一直站在边窗旁边,直到咖啡过滤完毕。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餐桌边坐下来,也没问一声我是否也想来杯咖啡。

“你不吃点东西吗?”

“过一会儿再吃。”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安排?”

“嗯哼。”

“没有。”

“布鲁克,那里有个出租小船的地方。只要你提一下我的名字,他们二话不说就会给你提供一只小船。那里也有地图,东瓦特兰地区的。”

“小船。”他又点上一支香烟,从前窗望出去,看着运河。

“这么好的天气,你该好好利用。”

“我怎么到那里去?”

“到了路口往右拐,然后一直往前。到了布鲁克,就是左边的第七幢房子。你可以选择从这里经过的划船线路。”

“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他问。

“什么?你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你只去过蒙尼肯丹。”

“你还是个坏蛋。”

“当然,也许我是坏蛋。”

他骑上自行车之前,我塞给他五十欧元,都是些十欧元的钞票。他把上衣装在塑料袋里,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然后拐个大弯将车子骑出了库房。我慢慢走进鸡舍,捡起四个鸡蛋,拿进屋,放在一个空鸡蛋盒里,把盒子搁在炉边。我脱下工装裤,躺到沙发上,闭上双眼。他要过上好一会儿才能回到这里。

今天是四月十六日,有个小伙子划着小船从这里经过。这样的事并不经常发生,尤其这个季节还这么早的时候,而官方规定的泛舟线路并不从我家的农场边经过。他脱掉了衬衫,比起往年的这个时候,天气热得出奇。我站在房子的北边,他还没有看见我。小船上就他一个人,因此没有人跟他聊天。他没有对我的农场、大树和我的两头驴作出任何评价。冠鸦栖息在那棵歪脖子白蜡树的树枝上,用嘴整理着身上的羽毛,还不时从翅膀下伸出大大的鸟嘴,看看小船行驶到了什么地方。船桨没有碰到黄色的睡莲,四月份也见不到黄色的睡莲;运河的另一边,田野里有两只蛎鹬在静静地觅食,没有叽叽喳喳的红脚鹬。

小伙子长着姜黄色的头发,肩膀晒得黝黑,他真是低估了春日阳光的威力。船桨搁在船上,上面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入水里,小船缓缓地顺风漂荡。我没地方可去,房子的北边光秃秃的,也没什么事可做。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站在这儿,等着他看到我。

他看到了我。他的船头撞到运河的岸边卡住了。他看看我,看看屋顶窗,又看看那只冠鸦,再看看院边的那排树,甚至还匆匆看了看那两头好奇的驴子,它们就站在沿路的新栅栏旁边。我不知道他看到我站在这里是否感到意外,他没有举手示意,我也没有招手。也许,他会把眼前的景象想象成一张发黄的旧明信片,那上面有房子,有人,有动物,还有树,一切都被定格在某一时刻。偶尔捡起来看一眼,但随即又搁到一边。这个地方什么都给不了他。

他拿起船桨,划离岸边。过了一会儿,他的小船向右拐进了奥佩沃德运河。他肯定仔细研究过地图。我来到路边看着他。奥佩沃德运河注入大湖,过了大湖是一条我也不知其名的窄窄的沟渠,它流向厄伊特丹附近的迪湖,过了厄伊特丹就是艾瑟尔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