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以遗忘症病人H.M.闻名的麻省理工研究项目(第2/8页)

尽管记忆并非科金的关注点,但她所做的其中一项测试的确和记忆有关。这项测试被称为触觉引导迷宫,用于测试仅通过触觉来学会走迷宫的能力。迷宫由铝片制成,被放到了一个木箱子里,前面用一块帘子遮住。被试要把手伸到帘子背后,然后用一支铁笔从迷宫的起点走到终点,每当铁笔触到死胡同时,科金就会摇响铃铛。她会用秒表记录被试用了多久来完成测试,然后科金会让被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走迷宫,看看他们是否最终会走得更快,犯的错误更少。科金的主要目的是测量被试学会迷宫路线的能力,但当然,这也是一项记忆任务。倘若被试能更好地走出迷宫,那是因为他们记住了正确的路线。潘菲尔德的大多数病人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不论潘菲尔德给他们的大脑造成了什么样的损伤,这种损伤一点都不会影响他们通过触觉或其他感觉学习的能力。

之后,在1962年5月,亨利造访了蒙特利尔神经学研究中心。米尔纳组织了这次造访,这是米尔纳第一次在外祖父哈特福德的办公室之外观察亨利。亨利同他母亲莉齐(Lizzie)乘坐夜班火车去的蒙特利尔。他们在那里待了一周,晚上就住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宾馆里。莉齐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静谧的康涅狄格州和乡村的路易斯安那州,她似乎对蒙特利尔的喧闹感到很害怕。米尔纳鼓励她出去走走,了解了解这座城市,但是莉齐不这么选择,而是整天坐在研究中心走廊的长凳上,等着科学家们完成对她儿子所做的实验。米尔纳担心莉齐会感到无聊,但是她对亨利则没有这种担心。一方面,倘若每一分钟对你而言都是全新的,它脱离了先前的时间链条,那么你很可能不会感到无聊。另一方面,科学家们让亨利忙碌了起来。

那一周,亨利做了大量的测试。很多测试都是他之前做过的,尽管他并不记得了。米尔纳和她的研究生再次测试了亨利的智商、他对数字的即时回忆能力、他在镜中画星的能力等等。米尔纳想知道,是否时间的流逝会给亨利的结果带来什么改变。然而其并未带来任何显著的改变。米尔纳也允许她的研究生们自己花时间和亨利工作,让他完成一些新测试,只要他们觉得这种测试能够带来启发。亨利当时还没有出名,但是他作为研究被试的独特重要性已经很清晰了。即使是在研究中心,在这里与脑损伤病人工作已经成了常态,亨利依然非常特殊,他双侧大脑的损伤、他的深度遗忘、他在科学上无可置疑的用途,这些都非常重要。

科金那一周第一次见到亨利。她在研究中心的走廊上朝亨利和他母亲挥了挥手,然后就带着亨利回到了测验室。科金和亨利简单地聊了会儿,聊他们共同的故乡哈特福德。科金的妈妈和亨利一样,曾经也上过圣彼得学校,而科金于1937年出生在哈特福德医院,正好在亨利转变成病人H.M.的16年前,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诞生于外祖父的手术室。亨利比科金大11岁,但两人来自完全不同的家庭背景。亨利来自工人阶级家庭,但科金认为她所受的是特权式的教育,然而他们却有着共同的人生经历。聊过一会儿之后,科金让亨利坐在桌子前,并抽了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触觉引导迷宫,尽管迷宫前面挡着一块屏幕,因此亨利看不到它。科金解释了测验的步骤,然后给了亨利一支铁笔,抓着亨利的手放到迷宫的起点。科金温柔地引导着亨利完成迷宫,让他了解了一个基本的方向,然后又把他的手放到了起点。科金松开手,拿起秒表和铃铛,亨利开始了。

亨利第一次完成迷宫几乎犯了80次错误,每次都惹得科金摇铃。第二次和第三次,他犯的错误稍微少了点,直到他第十次尝试,又有了一些进步,只犯了72次错误。然而,到第11次,亨利的成绩又退回去了。他犯的错误甚至超过了80次。科金用迷宫测试了他两天,数十次地观察他,发现在他犯的错误方面,他几乎毫无进步。很明显,亨利的遗忘症使他没法记得正确的路线。这并不令人吃惊。然而,之后重新回顾这些数据时,科金注意到了一件事:尽管亨利总的错误率并没有降低,但他完成迷宫的时间有进步。在亨利第一次尝试时,他花了大约90秒完成测试。而最后一次测试时,他只花了不到40秒。因此,尽管很明显,亨利并没有学会走迷宫本身,但他还是学会了些什么。尤其是,他越来越熟悉走迷宫的物理步骤,熟悉拿着铁笔穿越隐藏的迷宫。和很多人一样,亨利一开始移动铁笔很慢、很笨拙,但是最后,他对铁笔的操作变得快速而自信。这和米尔纳给亨利做的镜像测试的结果非常类似。这也是另一个证据,证明亨利的程序性记忆、如何做一件事的记忆并未受损。然而,这种令人振奋的差异就在于,科金的触觉引导迷宫确实既展现了亨利未受影响的程序性记忆,同时也展现了他受到摧毁的陈述性记忆。在这样一个精妙的实验中,亨利的优点和弱点第一次同时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