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城堡 第六章(第3/5页)

助手正走在三楼的走廊上,当他的目光落在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看到过的某个东西上面,但是对他来说,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那里有一个男人,在地上缩成一团,穿着灰褐相间的条纹号服。有条不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粪便分成小块,然后慢慢地塞进嘴里咀嚼,若无其事的样子。助手停下了脚步。他走近来,蹲伏在那人的面前,像中邪一样地盯着他。那男人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继续着他那荒唐而又精确的动作。好几分钟,助手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难以察觉地,在那个充满着无辜怪人的楼道里,无数声音中,传出了他的声音。

——屎。屎。屎。屎。屎。你们所有人都在屎坛子里面。一个臭屎海洋让你们的屁股化脓。让你们的灵魂、思想和所有一切在其中腐烂。一种无与伦比的恶心,真的,恶心的杰作。一场精彩的节目。该死的胆小鬼们。我对你们什么也没有做过。我只是想活着。但是,不可以,是不是?要死掉,要排成队等着腐烂,有自己尊严地,一个在一个后面,变得恶心。你们死吧!混蛋。你们死吧。你们死吧。你们死吧。我看着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现在就想着这个,看着你们死,唾弃你们,你们像狗屎一样。无论你们藏在哪里,都可能承受最可怕的痛苦。你们会痛苦地叫喊着死去,连狗都不会在乎,你们就像畜生一样孤独,你们过去就是畜生,无耻的令人作呕的畜生。无论你在哪里,我的父亲,你和你说的那些可怕的话,你和你幸福的丑事,你和你那无耻的行为……你会在夜里死去,恐惧紧扼住你的喉咙,你内心会极度的痛苦,身上带着恐惧的恶臭气息。你的女人会和你一起死去,她嘴里发出的诅咒足以要她蒙受无穷的地狱的磨难。永远也无法赎回她所有的过错。你们碰过的东西也会连同你们一起死去,还有你们看到的东西和你们说过的话。你们可怜的双脚踩过的草地都会枯萎,你们用令人恶心的微笑赞许过的人也会像正在化脓的水疤一样破开。这就是我想要的。你们给了我生命,我要看着你们死。和你们在一起的是所有那些一点一滴消磨我的生命的人,他们藏在各处,就只是为了窥视我的愿望。我是埃克托尔·奥赫,我恨你们。我恨你们睡觉时做的梦,我恨你们寄托在你们的孩子身上的可悲的骄傲。我恨你们用肮脏的手碰我,我恨你们过节穿的衣服,我恨你们口袋里的钱,我恨那些令你们哭泣的残酷的诅咒,我恨你们的眼睛,我恨你们心情好时的猥亵行为,我恨那些像公墓里的棺材一样摆在客厅里的钢琴,我恨你们那令人作呕的爱,我恨你们教给我的所有东西,我恨你们梦想里的可悲,我恨你们的新鞋子发出的声音,我恨你们写过的任何一个字,我恨你们抚摸我的每一个时刻,我恨你们做对事情时的每一刻,我恨你们挂在床上的圣母,我恨我与你们做爱时的记忆,我恨你们微不足道的秘密,我恨你们最美好的日子,我恨你们从我身上偷去的所有一切,我恨那辆把你们带向远方的火车,我恨你们目光玷污过的书,我恨你们恶心的面孔,我恨你们名字的发音,我恨你们互相拥抱,我恨你们拍手,我恨你们感动,我恨你们强求我说的每个字,我恨你们在看远方时悲惨的样子,我恨你们播种的死亡,我恨你们糟蹋的所有宁静,我恨你们的香气,我恨你们互相理解,我恨你们停留过的任何土地,我恨你们度过的任何时光。这些时间的每分钟都是一种诅咒。我鄙视你们的命运。现在你们窃取了我的命运,我只在乎知道你们死了。我将是那种撕碎你们的痛苦,我将是那种折磨你们的不安,我将是你们尸首发出的恶臭,我将是吃你们的尸骨发胖的那些蛆虫。每当有个人会遗忘你们那将是我。

——我只想活着。

——你们这些杂种。

那天,助手很顺从地穿上了条纹号衣,从此再也没有脱下来。那种来回变换永远停住了。后来在医院的六年中没有人听见他说一句话。在疯狂发作的各种不尽的表现暴力的形式之中,助手给自己选择了一种无懈可击的细致形式:沉默。他在一个夏季的晚上死去,头浸在血里。一阵临终的恐怖的喘息把他带走了,他眼里闪过一种贪婪的目光。

正如已经可以体会到的规律,命运习惯地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邂逅。是这样的,派克斯正在进行每月一次的沐浴,他清楚地听到了《芬芳的花朵》的重奏。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要考虑到,在那个时刻,没有正在演奏《芬芳的花朵》的乐队,在桂尼芭没有,在别的地方也没有。具体地说,那支乐曲,在那一刻,只在派克斯的头脑里演奏。谁知道是从哪里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