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城堡 第四章(第2/5页)

一切都定下来了,我明天到。签名:H.H.明天,将是一个伟大的日子,瑞先生说。蓉不知道是要穿红色衣服还是黄色衣服。圣劳伦斯节。每年都有圣劳伦斯节。奥赫先生要来了,瑞先生想,他看着大草坪上的工人在安装铁轨,一段一段地排列起来。两条铁道有着奇怪的默契。它们有着从来都不会相遇的自信。他们执拗地彼此并排着向前延伸。所有这些使他记得一些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瑞先生用玻璃创造奇迹,派克斯用音乐,就这样……只有我不会创造奇迹,以前当腿还好好的时候也没有,然后,我听天由命,和偶然性没有关系……但这是你相信的。你还很年轻,你怎么知道,总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一切事情背后。在这一点上,瑞先生说的有道理。每一个人前面都有自己的轨道,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我的轨道把我带到了特里尼特的集市里,恰恰是那天……有成千上万的日子,还有集市……但我恰恰在那一天到达那里,在特里尼特,那里有集市我去那里买一把剪枝刀,一把漂亮的剪枝刀。我还想买一个大箱子,你知道,就是那种常见的大箱子,在家家户户都可以看到,里面可以放一切零碎的东西。但我没有找到那种箱子,就这样,我手里只有那把剪枝刀,这时候我瞥见了玛丽,在人群中,她一个人,有很多年我没看见她了,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现在,她就在那里。她没有多大变化……真是玛丽……现在告诉我,这和偶然性有什么关系?这类事情有什么偶然性?一切都研究过了,在小桌子前面……我手里拿着剪枝刀,而玛丽,过了很多年,突然出现在那里……我不恨她。我想走过去对她说:“你好,玛丽”,我们可能会谈谈天,也许会一起去喝点东西……但我手里有个剪枝刀……这一点没有人愿意相信,但情况就是那样……我能怎么办……这么说吧,如果我手里拿着花,说不定那一天我和玛丽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去,但是我手上拿的是剪枝刀……没有比这更加明显的了……像这样的轨道瞎子也能看见……那就是我的轨道……把我带到离玛丽一步远的地方,在人群中间,她只来得及看我一眼,然后那把刀就打开了她的腹部,就像破开一只动物那样……到处都是血……叫喊声,到现在我的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些叫喊声,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叫喊……但就连叫喊……就连那声叫喊也是毫无置疑地等了我许多年……一声叫喊也可以等很多年,然后有一天你来了,它在那里,那么准时,令人恐怖……一切,一切都如此……所有你要碰到的事情已经永远在那里,在那里等你……你无法逃避,你也相信么?这个可恶的监狱……所有一切都等在轨道边上,等着我经过……

我会经过的……会经过的……你们告诉我绞刑架在等着我,我也会从那里经过。再有一个晚上它就不用等了。

脚下,地是干的,褐色的土,很硬。太阳喝光了水,用几个小时抹去了一个晚上的雨水、雷鸣和闪电。夜里发生的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这样,连恐惧也没有了。地上,灰尘很少,几乎是凝固的。没有风扬起尘埃。人们很异样,小心翼翼地抹去马蹄印子和马车的车辙。整条路上的土都是褐色的,就像是一个台球桌面。

那条路宽三十步。把镇子分成两部分。路的这边。路的那边。那条路长一千步,从镇子第一家开始算,一直到最后一家的屋角。正常的一千步。如果用一个正常的男人的步子。

路的最左边——向南观望——有十二个男人。每排六个。手里拿着奇怪的乐器。有的很小,有的很大。他们一动不动。当然,是乐手们,不是乐器。他们都在看着前面。可能也在想心事。

路的最右面——向南观望——有另外十二个人。每排六个。手里面拿着奇怪的乐器。有的很小,有的很大。他们一动不动。当然,是乐手们,不是乐器。他们都在看着前面。可能,也看后面。

在这条一千步的街道上,只有左边十二个人和右边十二个人,中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因为人们——在这里,不仅仅指的是随便几个路人,而是几十个人,几十个人聚在一起,有几百人,我们就说是四百人吧,也可能更多一些,也就是说,整个镇子的人,还有那些特意从远处来的人,现在……

在这条一千步的街道上,只有左边的十二个人和右边的十二个人,中间绝对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东西。因为人们都拥挤在路和房子之间的空地上,尽管人群很挤,但每个人都神情紧张,都不会用脚踩上那面经过细致周密的修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张褐色土铺成的辉煌的台球桌。慢慢地一步一步接近假设的情况,最后正好到了路的正中点。在那里,左边的十二个乐手在很准确的时刻——最精彩的时刻——和右面的十二个乐手相遇,就像是两只手的手指,在互相寻觅之后相遇,像两个带着声响的齿轮,像一张东方地毯的丝线,像一场暴风雨里的风,像一场决斗的两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