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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单因为抛弃艾莉森而感到内疚。我还知道她的自杀是我把自己的意图告诉她的直接结果,我当时对她讲的时候草率地使用了反话,为的是隐藏自己的内心世界。她最后终于接受了我的挑战,说了一句“我认为你不懂得什么叫伤心”。恋人之间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便是我们俩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想起了在比雷埃夫斯旅馆中那些歇斯底里的场面,想起了我离开伦敦之前她为了讹我而写的那封“自杀信”。我想起了她在帕纳塞斯山上,想起了她在罗素广场公寓里的种种表现,她的所言所行,她的真实自我。我知道自己自私到近乎残忍的程度,一种严重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从一开始她就对我有不少怨言,都击中要害……但她仍然爱我。她一片痴情,对我的弱点视而不见,仍然爱我。有一天她曾经说过:“当你爱我的时候(她的意思并不是指做爱),仿佛上帝也宽恕了我的蠢笨。”我当时以为她是在跟我耍心计,是一个新的情感讹诈,想让我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对她产生一种责任感。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死是她的最后一次讹诈,但是被讹诈者应该感到清白无罪才对,而我却有负罪之感。这时,仿佛我最需要的是清白,但却掉进了最肮脏的污秽之中。未来一无牵挂,但却被牢牢地拴在过去。

朱莉现在成了我的全部需要。

我不仅要和她结婚,还要向她忏悔。如果当时她在我身边,我会向她倾诉一切,创造一个清白的开端。我极端需要她的同情和宽恕。现在唯一能为我辩解的就是她的宽恕。我对欺骗已经感到厌倦,既厌倦被别人欺骗,也厌倦欺骗别人,最厌倦的是自我欺骗,一味听任肉欲的摆布。渴望得到最好的,反而把自己弄得一无是处。

睹物思人,看见那些花,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我犯下的弥天大罪就是亚当犯过的罪,是最古老最邪恶的男性自私之罪。我把自己所需要的艾莉森角色强加给她的自我,这罪比欺君罪,比犯人道罪大得多。她对那个赶骡人有过什么评价?我喜欢他,可以送他两包烟。

她喜欢我,可以为我去死。

那天晚上回校之后,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安·泰勒,另一封给艾莉森的母亲。我对安表示感谢,并按照自己的新看法尽可能多承担责任。给艾莉森的母亲的信不好写,因为我不知道她对她母亲讲了多少有关我的情况。我只能给她写一封表示慰问的信。

上床睡觉之前,我拿出一本《英国诗选》,翻到马洛的一首诗。

与我同居吧,做我的爱人, 我们将品尝一切的欢欣, 凡河谷、平原、森林所能献奉, 或高山大川所能馈赠。 我们将坐在岩石上, 看着牧童们放羊, 小河在我们的身边流过, 鸟儿唱起了甜歌。 我将为你铺玫瑰之床, 一千个花束将做你的衣裳, 花冠任你戴,长裙任你拖曳, 裙上绣满了爱神木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