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I(第33/47页)
我知道我丈夫只希望让你来做他孙儿们名义上的父亲,我也知道,他希望他俩长大成人的时候,能有一人担得起继承帝位的重任。但是我丈夫的身体向来不强壮;没有人知道众神还会让他在世上多久。你有可能出乎他的意愿,成为他的继位人。你有高贵的名字,又是我的儿子,况且到我丈夫不幸身故之时,我会自然而然继承到一些权力。
你讨厌尤利娅,这无妨。尤利娅讨厌你,这无妨。你对自己,对国家,对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份责任。
过些日子,你会知道我这些看法是对的;过些日子,你的愤恨便会平复。不要由着性子行事,给自己惹祸。我们的前程比我们本人更为重要。
第五章
I.尤利娅手记 潘达特里亚(公元4年)
我知道李维娅的本事,我也知道我父亲那些策略的必要。李维娅对她儿子的野心,在我所知的野心当中是最锲而不舍、异乎寻常的;我始终不懂她的野心,大概我永远也不会懂。她是克劳狄乌斯家族的人;嫁给我父亲之前的丈夫是克劳狄乌斯家族的,提比略保留着他父亲的名字。也许是因为自豪于那个古老的名字,李维娅对提比略的天命深信不疑。我甚至觉得,她可能比表面上更喜欢前夫,也在儿子身上看到他的性情。她是个骄傲的妇人,我有时揣测她也许感到和我父亲的结合是一种难以言诠的俯就,当时他的名字确实不及她的名字尊贵。
我父亲曾经设想让他姐姐的儿子马尔凯鲁斯继承皇位,因此将我许配给他。马尔凯鲁斯死了。然后他设想阿格里帕能继承皇位,或至少能将我的一个儿子(我父亲已经收养了他们)养大到成熟的年龄,接掌他的权力。阿格里帕死了,我的儿子们尚在幼年。屋大维家族一个子嗣也不存,他又没有信任的或能够支配的其他人选。只有他厌恨的提比略,尽管他是他的继子。
马尔库斯·阿格里帕死后未久,我不可避免的未来就像一个感染的伤口,我再怎么不愿承认它,它也依然在我体内发作起来。李维娅对我得意地微笑,仿佛我们有个共同的秘密。我守丧的一年将近结束的时候,父亲才召我过去,说出我早已知道的话。
他亲自在门口迎接我,屏退随我而来的仆人。我记得那屋子的安静;时近黄昏,却仿佛四下无人,只有我父亲。
他领着我穿过庭院,去到他卧室旁边他用来办公的一间斗室里。里面家具寥寥,只有一面写字台,一张高脚凳,一张单人躺椅。我们坐下谈了一会儿。他问及我儿子们的健康,抱怨我很少带他们来探望他。我们说起马尔库斯·阿格里帕;他问我是否仍旧哀念他。我没有回答,彼此都沉静下来。我问:
“只能是提比略,对吧?”
他看着我。他深吸一口气,呼出,看着地板。他点了点头。
“只能是提比略。”
我知道只能是他,我早就知道,却仍旧全身起了一种恐惧般的震动。我说:
“我自从有记忆以来事事都听您的。那是我的本分。但是这件事上面,我几乎要违抗了。”
我父亲默然不语。我说:
“有一回您要我拿我的一些让您不赞成的朋友跟马尔库斯·阿格里帕比较。我说了玩笑话,但是我确实比了;结果不说您也知道。现在我请求您拿提比略跟我的先夫比较,问问您自己我怎么能忍受这样一场婚姻。”
他抬起双手,仿佛要挡住一个攻击,但依然不言语。我说:
“我为您的策略,为我们家族,为罗马服务了一生。我不知否则的话我会变得如何。也许我会变得微不足道。也许我会——”我不知要说什么了,“我非得继续吗?您不让我歇歇么?我非得交出我的人生?”
“是的。”我父亲说。他依然不看我。“你非得如此。”
“那只能是提比略了。”
“只能是提比略。”
“您知道他生性残忍。”我说。
“我知道,”我父亲说,“但我也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提比略是不敢给你罪受的。婚姻之外,你会有自己的生活。过些日子你会习惯的。我们全都会习惯自己的人生。”
“没有别的方式?”
我父亲从他坐着的高脚凳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浮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我注意到他如今跛得更明显了。
“如果有另一个方式,”他终于说,“我会采用。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去世以后,已经有过三个企图杀死我的阴谋。这些阴谋构想拙劣而且操作不当,所以容易被识穿击破。我至今没有让这些机密泄露出去。但是还会有别人的。”他攥紧的拳头轻轻敲在摊开的手掌上,敲了三下,“还会有别人的。守旧派不会忘记是一个暴发之徒统治着他们。他们对他的名字和他的权力同样耿耿于怀。而提比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