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I(第28/47页)
我们下了轿,一行人由尤利娅、森普罗尼乌斯·格拉古,以及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领头,沿着那些像蜂巢一般围绕竞技场的拱廊走向台阶。在这些拱廊的入口,偶尔有占星术士对我们招手呼唤,我们队伍中就会有人吆喝道:“我们知道自己的前程,老头子!”扔给他一枚钱币。又有妓女见到谁形单影只,便对他卖弄风情,这时也许会有某淑女对她故作惊恐状,叫道:“噢,别呀!不要从我们这儿偷走他,他也许再不回来了!”
我们登上台阶;当我们走近皇家包厢的时候,有些人发出呼吁安静的嘘声,表示对屋大维·恺撒亲临的尊敬。但我们到达时他不在包厢内;我要承认,尽管这群可爱之至的同伴令我乐在其中,我仍不免略感失望。
因为你知道,塞克斯图斯,我和你不一样,我既不是梅赛纳斯的腻友也不需要那份亲密,所以从未与屋大维·恺撒相识。当然,我跟罗马的百姓一样远远见过他,但是对他的了解却限于从你那里听来的事。
“皇帝没有来?”我问。
尤利娅说道:“我父亲不喜欢观看某些流血场面。”她指着下面空旷的赛场,“通常要等围猎猛兽结束后,他才姗姗来迟。”
我向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差役们正在将被杀死的猛兽拽走,将染血的土地用耙子翻翻土。我看到几只老虎、一只狮子,甚至一头大象被拽过地面。早在初到罗马时,我已经观看过一场这样的围猎,当时觉得它平庸乏味之极。我对尤利娅并不讳言。
她微微一笑。“我父亲说不是蠢人死就是蠢兽死,两样都无法让他悬心。况且,这些猎手和猛兽相竞的比赛没有赌注可押。我父亲喜欢押注。”
“时候不早了。”我说,“他会来的,是吗?”
“他不能不来。”她说,“竞技会是为了庆贺他的诞辰;他是不会对任何这样荣耀他的人失礼的。”
我点了点头,记起这竞技会是新任裁判官之一尤卢斯·安东尼献给他的。我正要对尤利娅说点什么,却想到尤卢斯·安东尼的身份,赶紧打住了。
但是尤利娅一定察觉到我的意图,因为她露出了微笑。“嗯,”她说,“我父亲尤其不会对一个旧敌的儿子失礼。那是他已经原谅的人,而且他对这旧敌之子的喜欢,比对一些亲属犹有过之。”
我(以我自己看来)明智地点了点头,不再谈说此事。但是马克·安东尼的儿子令我沉吟。他父亲的名字至今依然受到罗马许多市民的尊敬,尽管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但是在这些活泼的同伴中间,哪有多少工夫去沉吟那种事呢。仆人们用金灿灿的盘子端来一点点精致的食物,用金灿灿的杯子斟了酒;我们吃菜喝酒,一边闲谈,观望着群众散漫地回到座位等待下午的战车赛。
到六点钟,站席也满了,以我看来大有罗马城万人空巷的气势。这时,在群众自然的嘈杂声之上忽又起了一种喧闹;许多平民站着,对我们半躺其中的包厢指指点点。我扭头一看,只见包厢后部阴影里站着两个人,一个相当高挑,另一个矮小。高挑的穿着刺绣长衣、镶紫边的托加袍,是执政官的打扮;矮小的穿着素白长衣、普通市民的托加袍。
高挑的人是提比略,皇帝的继子和罗马执政官;矮小的人自然是皇帝屋大维·恺撒本人了。
他们走进包厢,我们站了起来,皇帝对我们含笑点头,示意我们各自就座。他坐在女儿旁边,提比略(是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一脸不愿在此的样子)则找了个独处一隅的位子,不和大家说话。皇帝和尤利娅一时凑近交谈;皇帝对我瞥视,向尤利娅说了点什么,使她微笑、点头,还招手让我上前同坐。
我走上前去,尤利娅将我介绍给她父亲。
“幸会。”皇帝说。他面带皱纹,神情疲倦,淡金色头发有点斑白,眼睛却很亮,目光锐利而机警。“我的朋友贺拉斯谈起过你的作品。”
“我希望他口下留情,”我说,“但是我知道自己无法跟他相提并论。我的灵感恐怕比较细小而琐碎。”
他颔首。“无论什么缪斯选择了我们,我们都要服从……你今天有属意之选吗?”
“啊?”我茫然道。
“战车赛。”他说,“你有属意的马匹吗?”
“皇上,”我说道,“我得坦白,与其说我是为了马匹,不如说是为了交游而来的。我对马匹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