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爱子夭逝(第3/3页)

“大家都在你旁边,”他绝望地喊道,“比埃雷,孩子,我们都在这里,都要帮助你啊!”

但是,从他的嘴唇通往男孩灵魂的道路已经消失了。无论是如何恳切的安慰,或是梦呓般的呢喃爱语,都驱散不了垂死者可怕的孤独。对方已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去了,在充满痛苦与危险的地狱之间徘徊。也许他现在正在向跪在他旁边的人祈求、呼唤,跪着的人为了救他,再大的痛苦也是甘心忍受的。

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临终。自从那充满了痛苦、凄厉的第一声惨叫惊动了大家之后,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扇窗户就布满了死亡。谁也没有说起死亡,但谁都知道死亡。阿尔伯特、女仆们,甚至连狗也在内。狗在雨中的铺沙小径上惶惑地来回走动,有时候还惊恐地呜咽起来。不管再怎么操心,再怎么烧水,再怎么加冰块,再怎么费神,都已经没有用了,已经没有希望了。

比埃雷已经不省人事,仿佛冷得发抖。有时候无意识地微弱呻吟着。脚停了一下,随后又开始重复伸直、踩下去,像上了发条般的规则。

就这样,下午过去了,黄昏过去了,最后,夜晚也过去了。破晓时分,小小的战士油尽灯灭,向敌人投降了。这时双亲隔着床铺,带着一张彻夜未眠的脸,默默对视。约翰·费拉谷思把手放在比埃雷心脏上,已经感觉不到跳动了。他的手一直放在孩子瘦削的胸上。不久,那里变得冰冷起来,最后变得完全冰冷了。

接着他的手温柔地抚着阿迪蕾夫人合十的双手,轻声说道:“已经结束了。”他把妻子从房间里扶出来,妻子嘶哑地啜泣着,他把妻子交给护士,到阿尔伯特的门口倾听,看他是否醒着。随后他又回到比埃雷那边,把死去的儿子的身体摆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死去一半了,已经停滞不动了。

现在他需要的是镇定。最后他把死去的孩子交给了护士,然后躺下去熟睡了一会儿。天色大亮,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他醒了,立即起床,开始动手做在洛斯哈尔台的最后一件工作。他到比埃雷的房间去,把窗帘全都拉开,凉爽的秋阳照射在爱子雪白的小脸以及僵直的小手上。然后他坐在床上,展开画板,去画这张他描绘过无数次的脸。这张从小他就熟悉、挚爱的脸,现在因为死而变得成熟了,也变得单纯了,但却依然充满了不可理解的烦恼和痛苦。